「我明天要去廬山,」媛媛努力忍住淚,細細地斟酌著字句:「跟導師一起去外景寫生。」
「去幾天?」他一怔,長褲套到一半,偏過頭來看她。
所以,她今天隔外的纏人,隔外的柔順,隔外的敏感,隔外的憂鬱,都是因為即將到來的短暫的離別,是嗎?
「一周。」她抬手,纖指無意識地在他臂上畫著圈圈。
按媽媽的安排,一周後,她就飛到美國去了,短期內再也不會回來了。
「好,我也去。」他迅速地下了結論。
既然她這麼捨不得,他當然要去陪她。
「又胡說,你得上學,不許曠課。」
「安啦,我不去上課,全校老師都該放鞭炮慶賀了。」
「那也不准曠課,你不能再背處分了!」
「誰讓你去一周這麼久?」他皺眉抱怨,在她幽幽的目光下終於投降:「好吧,我不跟著去,你也不許哭,OK?」
「皓睿,」她低歎一聲,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拉住他的手鄭重地說:「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考上大學,好嗎?」
即使那時她已不在他的身邊,不能陪著他一起飛翔,她仍然希望他可以擁有更廣闊,更自由的天空。
「嘎?」什麼叫不論發生什麼事?
「呃,我的意思是,我不在你身邊監督,你要好好學習,不准偷懶,更不許天天跟人打架,聽到沒有?」媛媛垂下頭,避開皓睿狐疑的目光。
「老婆,你越來越囉嗦了。」皓睿不置可否。
他只能保證不主動去找別人麻煩,但麻煩硬要找上頭,他也是不怕的。
「算了,」媛媛苦笑:「好像是我太心急,對你要求太多了。」
皓睿並不傻,再說下去,怕是要引起他的疑心了。
「女人,都愛瞎操心!」皓睿笑著攬著媛媛的肩出了房門。
半個小時後,雅沁園到達,皓睿照例在顧家前面的拐角放媛媛下車。
媛媛垂著頭,把玩著皓睿修長的手指,久久不願鬆開。
「好了,回去吧。」皓睿拍拍她的肩,傾身過去,替她解開安全帶,低聲叮囑:「你媽要是再說你,就當沒聽到,知道嗎?」
她輕應一聲,推開車門下了車,把自己隱藏在暗影裡,向他揮了揮手:「你回去吧。」
「我看著你進家門。」皓睿不放心地看著她單薄的身影。
萬一媛媛真跟家裡吵起來,又跑出來的話,最起碼還有他在這裡等著。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太大。顧爸顧媽都是所謂的高知分子,行事做人應該比他那個做黑幫老大的媽要溫和得多。
況且,媛媛是這麼乖巧的一個女孩子,世上又有誰真捨得衝她發脾氣?
「皓睿。」
「還有事?」
「我愛你。」媛媛上前,衝動地摟住他的脖子。
「媛媛~」皓睿心緒激動,拽住她的手腕,使勁一拉,把她扯入懷裡,另一手箍住她的腰,把她的身子微微提高,垂下頭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媛媛踮起腳尖,熱烈地回應著他,彷彿要把她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愛都混在這一個吻裡向他傾訴,與他抵死纏綿。
良久,他們終於分開,呼吸急促,四目相接,彼此眼裡都跳著兩簇激*情的火苗。
「怎麼辦?」皓睿微喘著氣,輕輕抵住她的額:「我後悔了,不想放你回家。」
「吱呀」鐵門打開的聲音,在靜謚的夜裡,顯得隔外的引人注目。
媛媛倏然而醒——她這是在做什麼啊?
萬一讓媽媽發現皓睿的存在,豈不是要引發一場世紀大戰?
「我,回去了。」她放開皓睿的手,退後一步,轉身匆匆朝家裡走去。
「媛媛,」李夢寒站在鐵門邊,見到匆匆趕回的媛媛,一直懸著的那顆心放回去後,怒火往上衝,壓低了聲音問:「你到哪裡去了?」
媛媛勾頭望著腳尖,默不吭聲。
「回來就好,先進屋再說。」見母女二人僵在門外,顧竟棠在玄關處出聲解圍。
媛媛側身從李夢寒的身邊經過,在玄關處換了鞋,直接往樓上走去。
「站住!」李夢寒跟在媛媛的身後,見她晚歸後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回房,不覺怒火更熾:「一整天不見人影,手機也不接,你想急死爸媽,是不是?」
媛媛依言站在樓梯上,卻倔強地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事實上,她也不知應該說些什麼?難道照實說她跟皓睿約會去了?那只會是火上澆油。
「休學手敘都辦好了?」顧竟棠再插一句,試圖緩和氣氛。
「老顧,你別再護著她!」李夢寒面色鐵青,指著媛媛倔強的背影氣得發抖:「瞧瞧把她慣成什麼樣了?事非不分,在外面亂交朋友,滿口謊言,現在連父母都不放在眼裡,養她何用?」
「對不起。」媛媛心中慚既愧又委屈,還帶著跟皓睿分手的不甘與心痛,淚水紛紛墜落。
「今天太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顧竟棠見狀,搖頭歎息。
「沒出息的東西!一個初……小流*氓就把你迷得神魂顛倒,不知道自己姓什麼!」李夢寒恨鐵不成鋼,又氣又急又傷心,涕淚交流著哭訴:「可憐的雨軒!老天為什麼……」
如果雨軒在,他一定不會做出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情來傷父母的心!
媛媛面色一白,倏地轉過身來,直直地望著李夢寒,神情悲苦:「媽,你一定很失望,為什麼十七年前死的是哥不是我?如果活著的是哥,那該有多好,是嗎?」
藏在心裡十七年的怨恨,今天終於說出來了嗎?
對於哥哥的死,爸媽的心裡,並不是如嘴上所說的不怪她,不怨她,不關她的事吧?在他們的內心深處,肯定一直很遺憾,遺憾死的那個為什麼不是她,偏偏是雨軒吧?
「媛媛!」顧竟棠厲聲喝道:「別胡說!」
手心手背都是肉,兩個都是他的孩子,他從來沒有拿他們去比較。更何況,雨軒走了之後,他只會更疼媛媛,怎麼可能有這種荒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