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蘭雅若的家鄉是西陲小鎮?中原與西陵交界的地方?那些人,是凌葳的人?」未及凌蕭說完,童琬猶如晴天霹靂,慌亂地追問著:「你說啊,告訴我!你是在西陲小鎮救的蘭雅若!你也在西陲小鎮!那凌葳呢?凌葳呢?」
凌蕭只感到頭腦昏脹,舌頭發大,腦子裡空白只管答話:「別這樣。凌葳是被父皇派去探查民情的。想必那時是在當地官員的府上做客。他那時是得寵的皇子,身邊人魚龍混雜的,總有這麼些不出息的人的。所以你放心,這種事情斷不是他指使的。」
可凌蕭後半部分的話童琬已經聽不清了。原來,她以為她錯了的時候,竟又是對的。可這對,又不可以說對,只因為所有的時間都不對!葳哥哥騙了她!當日葳哥哥定是知曉一切是錯的,可是為什麼不說?雖然她確實對那出手相救的男子一見傾心,但葳哥哥後來對她的好她是記在心裡的啊!為什麼要瞞著她,為什麼?淚眼婆娑地看向凌蕭,見他還體貼地為自己擦拭著眼淚,他定是不知道,他和蘭雅若的故事,她很早的時候就深陷了進去。只是可惜,他的眼中只有蘭雅若,而那時她的眼裡卻只有他,只有他那矯健的身姿。
「如果那日我有勇氣喊住你,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喃喃自語,聲音卻無比心傷。她只是安靜地看著凌蕭落淚,對凌蕭詢問她怎麼了卻充耳不聞。這段往事,為何要知道,為何要記起?
而凌蕭卻見童琬忽而變得失魂落魄,也不知道是自己哪裡說錯話了,連聲問道:「是我說錯什麼了嗎?往後再也不說了。」
「是錯了。不過,是一開始就錯了。」童琬失神地回答著:「不是你的錯,是我,錯的是我。」眸色帶傷,她忽而淒楚地說:「往日你說,要我替著蘭雅若看你坐擁天下。如今,我的價值就是讓你留個念想嗎?」
凌蕭詫異童琬如此問,忽而酒意也醒了。神情變得認真,凝視著童琬道:「你們從來不是一個人。雖然方纔我是有些錯覺,但那也是因為你們一向待人處事有些微相似。只是你比雅若多了些心狠和毅力罷了。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這一輩都不會再忘記雅若,也很清楚自己怕是再難愛上第二個女人。但是琬兒,即便是對不起雅若,我也想嘗試,嘗試和你在一起。我從未要讓你代替誰,你只是你。」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童琬不由自主地問著,心裡忽而空了又滿了,繼而再陷入無限的失落,若真的能夠知曉為什麼,她如今也不需要這般苦惱了。「我不知道。只是心裡就這麼想的。」凌蕭的話輕飄飄地傳到耳朵了,她就再也說不得一句話了。為什麼,為什麼,上天總要在她感到安穩的時候讓她知曉一些她根本不想再得知的事情?心中酸楚無法再言語。童琬望著屋外的天色,手心微涼,最後還是緩緩開口:「陛下,酒多飲無益。妾先下去讓宮人替您備些醒酒茶吧。」
「琬兒,你這是怎麼了?」凌蕭一把抓住童琬的手,示意她別離開。「我已經酒醒了,不需要備茶了。我只想你陪在我身邊。」欲借力將童琬帶入懷中,可手還是被童琬掙脫開來,只見她背對著他,幽幽道:「我去備醒酒茶。」說完,有些狼狽地逃了出去。只留下凌蕭一人在房內,望著那杯盤狼藉猶如他們之間的感情,他的眉心便久久不得紓解。
童琬一路狂奔,直到跑到轉角處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腦海空白,剎那間無力地靠著牆根,慢慢蹲了下來將頭埋在雙膝裡。她緊緊環抱著自己,好似外界所有的空氣都可以將她扼殺一般,只一會兒壓抑著的哭聲就響起,她只是覺得無論怎麼流淚怎麼發洩,都無法排遣開此時的寂寞空洞,她沒有了所有,連帶她曾引以為傲的愛情,那自以為真的愛情。
「芍葯,你就幫幫我吧,你家主子一向帶人寬厚不似我家主子,咱們姐妹一場,當我求你了!」童琬忽而聽見遠處飄過些若有似無的聲音,好似是女子的哀求。她忙拭乾眼淚,屏氣收聲地輕手輕腳靠近傳來聲音的地方。那聲音喊著的名字好似是自家宮裡的宮娥,為何那女子語氣哀戚,到底在求什麼難求的事情?她側耳細聽,隱約聽到了些什麼娘娘、將軍、陛下還有傷寒之類的隻字片言,童琬心裡隱隱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可哪裡有問題她一時也說不上。她們談論中的將軍會是姚謙嗎?上京的將軍裡想來也只有姚謙算得上年輕新貴,這兩個宮娥說的人會是這位年紀輕輕的將軍嗎?童琬心下暗思,再想細聽那女子的名字卻見夜中已經沒了聲響。於是她理了理衣衫和髮髻,輕悄地往亮燈的地方走去。心裡卻不斷在問自己,難道她不是想要找姚謙的弱點嗎?這應該會是一條潛在的線索。可是,若當真要讓姚謙背叛凌蕭,那麼他豈不是真的就眾叛親離了?思緒又回到從前,又是那個在西陲的日子,他奮勇救下萍水相逢的女子的那一刻。童琬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覺到些微的發燙,如今她還可以告訴自己要狠下心來嗎?
「我說你怎麼去了這般久。原來只是站在這兒發愣。」凌蕭的聲音驟然傳來,童琬猛地抬眼看去,恰巧對上了凌蕭溫柔的目光。她第一次感覺到無法偽裝笑容,只是怔怔愣在原地,看著凌蕭一步一步走近自己。
「想什麼呢?今天儘是這般古怪。」好看地笑著,凌蕭伸手輕掛了一下童琬的鼻樑,而後將她的手放到自己手裡攥緊,只想讓她安心。他雖不知道為何童琬忽而這般傷感。但見她眸中神色鬱結,心裡也猜測到幾分。只是她不說,他也就默契地不相問。她說過,如果他說了喜歡,她會死的。那麼他就一直這般默默地等待下去。無論童琬會使什麼手段,他都相信自己可以控制得了局面,對於穩固江山這一點,他還是極其有信心的。「你心裡的苦我都知道。如果真的要做什麼才讓你心安,就去做吧。」淡然出聲,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