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昭明日出襄城,有說帶上你嗎?」凌蕭把玩著玉戒,挑眉看了眼站在殿前一身偽裝的女子,黑色斗篷遮蓋住了她的容貌卻聽她聲音清麗:「王爺為了不引人注目定不會攜家帶眷的。」凌蕭若有所思的點頭,從龍椅上站起來側身吩咐守在旁的姚謙:「都準備好了嗎?」
姚副將拱手道:「迴避下,只欠東風。」聽了這句話而後凌蕭慢慢走近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沉聲說:「那你且回去。但明日之後就還請你到這紫宵殿裡好好安生著。」女子欠了欠身躬身退後,然後被宮娥攙扶了出去。
「陛下,那麼玉貴人怎麼處置?」姚副將問道。凌蕭沉思,繼而吩咐著:「她本來要做什麼的就由著她。你且下去準備,朕離京的事情萬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他看著姚謙得令退下,再吩咐德安:「明日按著朕的計劃,宣讀對許家的處置。婁尚書如果在監國時出現任何情況即刻匯報給朕。聽明白了嗎?」
德安恭敬著:「奴才明白。可朝上的大臣有婁尚書看著,但若是那些娘娘過來尋陛下也是說陛下龍體微恙?」見凌蕭沒有異議於是德安心裡也就明白了。他看凌蕭神色似凝重無比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德安雖是先帝身邊的副總管,但效命凌蕭卻已是很多時日,因此他也見過了這些年來的風風雨雨膽戰心驚。他在心裡暗自祈禱,但願此次也是平安渡過。
而凌蕭卻是沒有這麼多的心思,他逕自回到沐宸宮,望著那已經準備好的鎧甲,靜靜地看著臉色平靜,沒有人知道他這個時候在想什麼。只是他目光深邃好似在思念著什麼又好似有些歡喜,可待他走近鎧甲時那目光又透著複雜。他步步為營走到現在為的是什麼?這皇位這江山嗎?凌蕭他清楚自己不是。只不過江山皇位可以為他換來所有的肯定而已。「朕才是值得您驕傲的兒子,無論是運籌帷幄還是征戰沙場,朕都是最值得您驕傲的兒子。」輕聲說著,他只覺得手觸鎧甲怎生冰涼。凌蕭有些失神,他下意識地撫著自己腰間,這個地方曾經被父皇狠狠地踢過。他的父親從未給過他什麼,除了這些傷痕好像真的沒什麼。但即便這樣,他都想得到父皇那一聲的稱讚,哪怕只有一個「好」字。他慢慢走到門口,抬頭望著月光,喃喃道:「世上可有人是不會背叛不會離開的?」心裡卻暗自回答著沒有。想來也只有皇位這樣冰冷的東西可以帶給他安全感。沒有生命的物體就談不來會背叛他、憎恨他或者離開他了。
獨自散步,有多久他沒有在月色下悠閒地曬著月光了?曾經有過一次,那是在皇子府的時候,雅若還在身邊。如今,母妃、雅若都不在了。其實他極其有信心勝過南詔王的,畢竟南詔王有太多需要割捨的而自己卻想找一件難以割捨的都沒有了。恍惚間凌蕭卻發現自己又來到了蘭軒宮門前。自嘲地笑了笑,童琬這個女子明明無法忍受血腥殘忍,平日對丫鬟都是禮待有加的,卻頃刻間為了目的可以眼睜睜地看著昔日說笑之人去死。她若是男子定是他的勁敵。信步嫻熟地穿越迴廊小徑,凌蕭不自覺地又來到童琬的房門前,不知道為什麼明日即將遠赴襄城今夜卻極想再看她一眼。方才見她突然暈厥,料想是用心過度而致也不知道現在如何。即想推門而進,但伸出的手最後還是縮了回去。最後他轉至窗口處,透過窗望著她熟睡的模樣,好似睡著眉還是皺的,想來心裡還是不安穩。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凌蕭就覺得這般他的心安穩了些許,於是轉身快步往紫宵殿走去。所有該準備的都該好了,襄城,他會給南詔王一個極大的驚喜的。
「娘娘,該起來了。」春雪輕聲喚著童琬,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夜裡後來發生的事情她全然不知道只是疑惑為何自己會在床上醒來。她明明記著自己是站在窗邊,而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於是童琬聲音帶了瘖啞,問道:「你昨夜可曾到過本宮房間?」
春雪有些莫名,於是仔細回著:「回娘娘,您昨兒吩咐了宮人們都不准打擾您。奴婢不敢擅自壞了您的規矩。」說完,她慇勤地為主子穿戴著,又吩咐旁的宮人過來為自家娘娘洗漱。
童琬被春雪這一回答弄得更奇怪了,那她是怎麼回到這床上的?心裡有些煩躁,但想著正事要緊於是緩緩問道:「這是什麼時辰?陛下可有什麼旨意?」
「回娘娘,這會兒都正午了。奴婢見您睡眠不好所以才不打擾,想讓您多睡會兒。今兒陛下沒有上早朝而是著德安公公請了婁尚書暫時代理政務。聽德安公公說陛下是因為許相一事被氣壞了身子,太醫說要在寢宮裡休息幾日。」春雪頓了頓,看了一眼主子又說:「不過陛下讓德安公公宣了旨,說是要將許相滿門抄斬,明日午時施行。」邊說邊扶著童琬到桌前坐下:「奴婢覺得最可惜是德嬪娘娘,本來陛下沒有怪罪她的。今兒聽宮人們說明德殿井裡提出了兩具屍體,都發泡得不成樣子了。但瞧著衣服可以辨認出是德嬪娘娘和小如。德嬪娘娘真是孝順,這般盡了孝道。」
童琬心裡一塊石頭落了下來,舀了勺粥進口忽而又問:「旁的娘娘沒說什麼嗎?」即聽到春雪恭敬地說:「旁的娘娘如何奴婢不知道。奴婢今兒都在蘭軒宮也沒有出去,只是聽回來的小姐妹說淑妃娘娘聽了消息第一個跑到了明德殿,聲聲喊著姐姐的,哭得可淒涼了。但最可憐還是小公主呢,還這麼小竟然就隨德嬪娘娘去了。她還那麼小都還沒來得及看世間一眼呢。」
「這世間這般醜陋,不看也罷。」童琬擱下碗筷,沉聲問道:「難道沒有上報給陛下嗎?德嬪的事情就這般算了?治喪的事情總是要有的吧?」
「回稟娘娘,德安公公傳了陛下的旨意,說念在德嬪忠心耿耿的份上,喪事讓賢妃娘娘操辦並且說了定要厚葬的。」春雪見主子已經放下碗筷,於是忍不住勸道:「娘娘,您今兒沒有用早膳,現在這麼晚了您多少還是吃多點吧。」
童琬用茶水漱了漱口,再拿了帕子淨了嘴,然後淡淡地說:「本宮知道自己的身體,你無須多言。既然陛下著了賢妃娘娘料理後事,那咱們這會兒就去明德殿看看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吧。」
「是,娘娘。」春雪低眉順眼著回答,心裡卻越來越覺得自家娘娘是刻意生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