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笙簫人已殤 昨日之事怎可憶? 第六十一節  樹林葉生,百草豐茂(四)
    又一次感覺到酸澀,童琬拚命噙著淚水不想示弱在德嬪面前。但是,德嬪的苦她何嘗不懂呢?有些事情本來就是沒辦法放下的。她可憐同情德嬪也沒有用,許家的人不可以留,絕對不可以!於是語氣冰冷:「不必說著這些話。許蓉,南詔王根本沒有答應玉貴人要保住許相。因為我說過,要得到我的幫助交換的就是你們許家的命。小公主也保不了你。本來陛下因為逼宮的後事推遲了處理許相,但你說現在若讓陛下知道你做了這麼些不出息的事情他會怎麼樣?你保住清白之身又如何?你保不住你家人,到頭來還不是個禍害!」

     「娘娘!別說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願意以死謝罪!求您放過小姐吧!」小如哭著跪到童琬面前,可憐兮兮地跪著一遍一遍求著童琬。但卻換不來她一個眼神,只聽得童琬厭惡的聲音:「別污了本宮的耳朵。滾一邊去!」說著,童琬抬腳就直直往小如的手掌踩去,惹得小如鑽心刺痛可還是忍著跪求她放過德嬪。

     「你不過就是想我死!這條命我給你就好了!犯不著這樣虐待一個無辜的人!」德嬪撲到地上抱住童琬的腳,生怕她再用力踩下去。繼而淒然地說:「也罷。我這樣不出息的女兒死了也好,這樣爹爹也不用再多一條丟臉的罪證。妹妹多謝姐姐提點。還望稍待片刻,妹妹梳妝完畢就去給童相和七王爺謝罪。」言畢,跪地拜謝童琬。然後德嬪扶起小如,柔聲說:「最後為我更一次衣吧。把我化得美一些。」

     小如顧不上雙手的疼痛,淚眼婆娑地胡亂點頭。她知道從不認輸的小姐既然言敗就是挽不回來了,於是轉身拿來方才準備好的衣裳,仔細地替德嬪穿上。忍著淚哽咽著:「小姐今日想要化什麼妝?」

     「都好,你的手總是巧,總可以把我化得好看。」德嬪由著小如疏扮自己,幾近哀求地向童琬說:「琬兒姑娘,算我許蓉求您了。小如是無辜的。待我去後,安排她出宮可好?我留了些珠寶首飾還有些銀兩,都給小如帶出去。這對於你來說不難吧?短短日子你就把我宮裡的宮人都收買了,自由進出我宮。只是將小如帶出去,不難的。」

     童琬點頭。但見小如只是木然地梳妝連帶德嬪說了什麼都聽不清了,她就知曉這個丫鬟許是出不了宮的了。這般想著,她聽見小如強作笑顏對著德嬪說:「小姐今兒真好看。」於是慢慢轉身,童琬輕輕轉身本想留待些時間給這主僕二人,但卻聽到德嬪輕喚她:「琬兒姑娘。我不想服毒也不想上吊。這些死法不是不好看就是太辛苦。今兒小如為我化的這麼美麗我不想糟蹋了。明德殿外院有口水井,我想選擇那裡。我這一生都猶如在冷宮一般,想來死的時候在冰冷的水裡是最好的歸宿了。」童琬不敢回頭,只是再次頷首。心裡卻那樣的悲涼,一次一次地問報仇真的重要嗎?她看著無辜的家人慘死現在又要逼無辜的人去死,這就是報仇嗎?可是為什麼,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快感?

     德嬪在童琬猶豫間,已然輕鬆地來到院前的井口處。她轉身對著童琬和小如嫣然一笑:「但願來生,我能知道如何是愛人和被人。但願來生,能想笑就笑想惱就惱。琬兒姑娘,願你能看開來。」隨即決絕地躍身下井,只餘小如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姐!小姐!你等等我!沒有你小如豈會獨活?小如這就去陪你!」絕望的聲音迴旋在井裡,童琬麻木地看著相繼兩條鮮活的生命憑空消失,只覺得臉頰有兩行清淚。她放不下家人和葳哥哥因為被背叛的慘死,所以就要把痛施加在背叛之人身上、心上!其實許相還是疼惜德嬪的,如果不是也不會將這麼大地事情瞞著自己女兒。畢竟如果得到德嬪的幫助,宮裡的情報會更可靠。但是許相到底是疼惜這個女兒的。所以她才要讓德嬪死,白髮人送黑髮人,切膚之疼!

     「你才是童琬?」淑妃悄無聲息的出現,幽幽地說。童琬轉過身來,帶著滿臉的盈盈笑意:「淑妃娘娘,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你是否太愚鈍了?」

     淑妃怒目瞪著童琬:「看來你是連我也要除掉的了?說!這般要我看著德嬪怎麼死的到底為何?」

     「怎麼妹妹這麼久了也不長點智慧?」童琬杳然略過淑妃,她的目的是達到了至於淑妃能不能及時反應過來助她一臂之力就要看這個女人的智商了。但願玉貴人這段時間的調教都是有用的。於是眼望著內室的方向:「妹妹,小公主就在房裡。如今你就可以抱著小公主回去找玉貴人了。她一高興想必就會再幫你多美言幾句。」這般丟下話語,童琬在淑妃的注視下離開。她一步一步走著,細緻地側耳傾聽著淑妃的去向。及等到感覺淑妃已經不再注視自己的時候她才慢慢轉了路線,小心翼翼地沿路返回躲在牆根處,瞪大了眼睛看著淑妃佇立在床前,慢慢彎下身子好似在用力。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她感覺到淑妃身子好像顫抖了一下,童琬就已經知曉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於是輕手輕腳地轉身離開。

     她踏著蒼涼的月色,一路上似乎看不到光亮,只是不斷那些被自己害死的人的模樣。耿耿於懷德嬪那句願她可以看開來。目睹家人慘死,愛人在懷裡死不瞑目,這樣的一些過去,她如何放下?如何放得下?步伐急促,童琬此時只想趕快回到蘭軒宮因為這外面的空氣她恐慌,感覺總有無數的冤魂在揪住自己叫她拿命來。越走越快到最後幾乎是要奔跑起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到底到了蘭軒宮沒有。童琬只覺得一路風嗚嗚地吹著,好似淒怨嚎哭一般令她只想捂耳當什麼也沒聽到。「啊。」童琬迎面就撞上一結實的胸膛吃痛地輕喊了出來,揉著額頭抬頭即見是南詔王,只見他眼神透著難以理解自己的意思,童琬只能笑著問:「王爺可沒說今日會來。怎麼這般突兀出現在妾的寢宮裡?」邊說邊環顧四周確定已經是自己的內室。

     南詔王靜靜站著,呼吸卻聽得出來是急促的。童琬心知是什麼事情,於是巧笑著:「王爺何事這般惱怒?有話不妨直說。」才出聲,雙臂就生生被南詔王抓住,只見他睚眥欲裂:「童琬!你到底想幹什麼?本王明日就會偽裝出京在襄城舉旗!可你做了什麼?逼死德嬪本王不與你計較!可是你憑什麼弄死了小公主!你知道珍兒現在在玉曦殿哭暈了過去嗎?本王用盡手段護著這妹妹的好心情如今就是這樣被你毀了!」

     「王爺,你弄疼妾了。」童琬仍是笑著,「誰告訴王爺這些的?妾只是去報了私仇可沒有對小公主怎麼樣。妾走的時候小公主還在房內呢。」

     南詔王鬆開童琬,心下揣度童琬不似假話。那麼淑妃的話呢?他只聽到妹妹的一面之詞確實不清楚前因後果。但小公主已死是個事實。「本王不管你真假只希望你記住自己答應過得事情。公主沒了本王也不必擔心珍兒總說要救出許相也沒了後顧。這事就此罷休。」說完旋即跳窗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童琬安靜地倚著窗,喃喃自語:「都想用良嬪威脅我然後我就要良嬪瘋了去;德嬪阻礙了我的計劃我除了她;小公主礙事我就藉著淑妃的心思送了小公主一程。童琬啊童琬,今天你又要了多少的人命呀?當真開心嗎?」將自己雙手置在月光中,仍有月光流轉,「好骯髒,好鮮血淋淋的手啊。」頹然放下,心口悶疼,她只覺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可這身子卻沒有落下而是被凌蕭穩穩地接住。他輕輕將她放在床榻上,為她蓋好被子放下簾子。然後凌蕭輕輕地合上房門就如他未曾來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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