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王妃望您深思。」使臣見我無甚表示,拱手再道。芯兒在信裡說南詔王有
意與我聯手,他願意助我復位,條件是登基後允許妹妹段珍瑜回到南詔並且讓南詔永遠成為段
家的封地。看著白紙黑字,想是我佔的便宜居多,可南詔王要的又怎麼可能只有這些?狼子野
心,當我不知道?我雖養在宮中多年,一直都是父皇為我頂著天地。但基本的算計謀劃我還是
看得出來的。答應他?真還不如將皇位讓給凌蕭,起碼他還是個愛民如子的皇帝,起碼他也是
我們凌家人!「告訴王妃,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鍾淚不幹。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
平安。」裝作怯懦地對使臣說,讓所有人以為我膽怯只在乎情愛,最好不過。這是凌蕭要的,
也是迷惑我那好妹夫念想必要的。越多小人受到凌蕭打壓,就越會多人站到我這窩囊好擺弄之
人的陣營裡,不管這股勢力牢不牢固,反正凌蕭若看到必不會讓我再留在塞外籠絡人心。他要
當聖君仁者,他步步為營地逼我反抗,我偏不回京。紫金輝煌,可不是那樣容易的。
「凌蕭新冊封了淑妃,是施易的小女兒。」送走使臣後夫子低聲告訴我,我只是
冷冷地笑著,施易就是為了這些短暫的榮耀倒戈的嗎?我縱再怎麼不瞭解凌蕭也知道他不會放
棄復仇的。婁妃的死,童相和施易都脫不了干係。現今童家被滅門,施易又可以風光幾時?不
過我還是佩服凌蕭的,不知不覺就將我的左右手都勸到他那一邊去。「老夫子,我有個不情之
請。」禮貌地探問,夫子忙向我欠了欠身:「殿下請講,臣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笑了笑,「 我不需要你赴湯蹈火,我只需你進京瞭解琬兒的近況,還有就是讓
黎民百姓想起曾經有位二皇子,是先帝的嫡親兒子。」 見夫子瞭然於心,我淡然地轉身,是時
候該去牧羊放馬,沉醉在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裡。來到邊塞三年,初初心情是煩悶的,放
眼望去真是大漠孤煙直,堂堂皇子竟如斯境地,心情是落魄的。我被父皇內定為儲君多年,贊
揚太多,受到的帝君課業太多,早就忘記人也會有失敗的一天,也忽略了面對生死即使是皇帝
也無能為力這些事情。以天下為重,是童相最常與我說的話,因為這些我收斂,我沉著,只願
做父皇心目中的皇子,溫潤如玉心懷百姓。正是如此,遇刺那天我只想著保命的窩囊行為對比
起琬兒的情深才顯得那麼低賤,也因為琬兒對我的毫無保留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說謊才顯得卑鄙。至今,我當了十七年的模範皇子,從未真正想過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只知道父皇和母后認為
是好的,我就去做。到底自己要的是什麼呢?琬兒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她的愛恨都是那樣
明明白白的,如果她知道我騙了她,定是不會原諒我的。她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她說只要願
意可以為愛而死,她總那樣真摯,讓我不得不信真心竟是存在的。一點一點地靠近,從開始因
為她是童相的女兒,到中間她的捨命相救,再到後來的默默相伴,琬兒早就像毒藥讓我欲罷不
能,明知是禍我也要向前走。江山,比起她的笑嫣,真的並不重要。
「王爺,多謝您幫我們尋回牧羊,重建家園。」思緒中,一牧民笑容可掬地向我
拜謝。這裡的人都不懼怕我,這次的不懼怕是我欣喜的,因為我知道他們是真心愛戴我。這三
年來,我跟著他們牧羊,跟著他們務農,起初他們誠惶誠恐的,後來見我都如常人一般了。前
段日子起風,吹散了帳篷,羊群散失。於是我與他們一路一路地去尋找,派人幫牧民們重新搭
建帳篷。牧民們大多淳樸,連笑都是憨憨的。有一阿媽還定要送羊奶答謝我,夫子一度阻止怕
其中有詐,我倒無所謂,痛痛快快地喝下,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不圖謀什麼只為真心感謝
而送我的禮物,每一滴入喉都是珍貴的。瞧著這樣親切遼闊的天地,難怪琬兒一直心心唸唸想
要到塞外,琬兒總是對的。
只是凌蕭沒有讓我的日子悠閒太久,夫子從上京回來後匯報情況吞吞吐吐的,直
到我厲聲逼問,他才緩緩道來,原來他一直命人壓制了上京想要傳達給我的信息,原來琬兒被
西陵公主鞭打了,原來她危在旦夕。「京城都傳遍了,都說當今陛下攻打西陵一怒為紅顏。而
這禍水就是,」夫子見我眉頭緊鎖,不敢再言。我握緊拳頭,凌蕭分明早就對西陵懷恨在心,
憑什麼裝著情癡去怒髮衝冠為紅顏,置琬兒在風口浪尖上?想想也可笑,雖然父皇同他勢如水
火,但一個明明卑微一生只求母后一個回眸卻裝得天下都以為他好色,而另一個明明無情無心
卻偏偏演情種,到底是父子即使他們彼此不承認。「夫子,我們啟程吧。」凌蕭還是贏了,我
沒有辦法在這裡坐看琬兒受苦,我不知道她的傷勢怎麼樣,之前她已受過重傷,她的身子不知
還受不受得了。
「殿下,請三思。小不忍則亂大謀,只要我們再等些日子,完全得到戊邊士兵
們的支持,我們,」我擺手示意夫子不必多言,所有的道理我都懂。凌蕭要我回去是個陷阱我
懂,這一回去三年來的苦心經營會化為虛無我也懂,只是琬兒的事情不可以忍,她受傷了,哪
怕是個假消息,我也要回去看她一眼,確保她平安才可以安心,我一定要回去親眼確認她是否
還好。穩了穩心緒,我不敢去看夫子的目光:「告訴南詔王,我同意與他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