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曲子不錯,」對於我琴藝的進步,姐姐很是驚訝,「十六夜是跟誰學的?以前聽保憲說你的琴藝可不是普通的不精啊……如今雖是韻味精髓還不能得,不過就這速度吧,應該也不久了。回京以後保不準能博得源三位大人的讚譽了吧,他可是我們公認的名家啊。」
「哥哥這話真傷人心,」我故作悲傷,雪禰好笑的看了我一眼,微微搖頭,「姐姐想知道?佛曰,『不可說。』所以啊,十六夜就不透露了……源三位?是有雅樂之祖之稱的博雅大人麼?」
「十六夜知道?」姐姐似乎有些詫異,「我還以為你對這些不清楚呢。」
「以前聽明嬋雅美二姬天天給我灌輸這些,我哪能不知道啊……」我無奈的攤開手,「算了吧……要有人不再說我愚笨我就謝天謝地了,哪兒敢去博雅大人面前丟臉呢。」
姐姐撲哧一笑,「難得十六夜如此說呢,告訴姐姐,誰批評你了?」
「還能有誰……」我皺眉,「還不就那只損死人不償命的狐狸啊……只會批評說人家琴技很差,又不見他親自演示……肯定是個半吊子!」好吧,我承認,我有點妒忌,雖然前幾次他不曾親自演示,但批判的倒是分毫不差,估計技術也差不到哪兒去。
「晴明麼?」姐姐不可思議的看著我,「怎麼可能啊……夜兒是在說笑吧?他的琴技那可是……」姐姐激動的盯著我,「不過,我們都已經很多年沒聽他彈過了。」
「很厲害麼?」我皺眉。
「你去聽一聽就知道了,」姐姐微笑,「唐人有云『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也不過如此了。」
姐姐對他倒是評價不低,看樣子應該差不到哪兒去,「反正也就是閒時一彈,權作消遣罷了。那麼好又有什麼用?縱然能人奇多,但畢竟伯樂少有。」
姐姐微笑著摸了摸我的長髮,「也是。呀,你的發已經不短了呢……而且很漂亮。」
「姐姐,有什麼鬼怪喜歡頭髮麼?」我隨口問道。
「有啊,」姐姐頷首,「記得保憲曾說過一種名為邪門姬的妖物,有著嬌艷的容貌,一頭烏黑油亮的長髮尤過衣袂三尺,看似絕色美人……她們以發為身,因此又稱 『發鬼』……聽說大江山便有此物。」
「大江山?」我皺眉思索,「……對了。酒吞童子。」難怪會覺得熟悉……原來是緋聞男二號啊。盤點盤點,晴明的緋聞對像除了傳聞中的妻子賀茂沙羅以外還有三人,爛好人源博雅自不必說;妖艷的鬼王酒吞的確配得上,還有我家英俊瀟灑的保憲哥哥……好吧,其實我看哥哥最愛的還是雪海,那個自幼服侍他多年的美女式神。
「姐姐,」我看著她,欲言又止,「這些時日……你難道就真的不曾想起過姐夫麼?」怎麼說都是多年的恩愛夫妻,這樣也太狠了吧。
「呃?」姐姐睜大眼睛,隨即淺笑,「說不想,是不大切合實際的。但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再說過得也還不錯,何苦再把自己拋回那不清淨的地方?就這樣過著吧。」
「姐姐……」我歎了口氣,「要是沒有那個狐狸精攪局那該多好,如今這樣看得我們也難過。」曲終人散,就是如此麼?那狐狸精真該千刀萬剮!
「也沒什麼,看開了就是。」姐姐忽然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妹妹,父親畢竟年事已高了,你這最年幼的女兒如今也已成人,婚事也就莫推了。自己挑一個總比讓父親選得好吧?」
「我才不要嫁。」開嘛玩笑!我如今年紀已經老大不小了,嫁人還不得做個小妾啊……再說了,畢竟是封建社會,還有那檔子事鬼知道男人究竟介不介意啊……死都不嫁!
「如今父親就為你和晴明還有保憲三人的婚事最為操心。」姐姐愛憐的摸摸我的頭,「保憲他雖不願續娶,但畢竟也是成過家的人,也就是落個有情有義的氣概;晴明那孩子心高氣傲,一般女子根本入不得他的眼,也已經不小了,卻還是一身輕閒;至於你就不用多說了……如今只有籐原氏族的伊尹和兼家二位依然不死心,現今時不時仍來求親,不下數次。」
「可他們我不感興趣,」我歎了口氣,「姐姐,嫁人求的是什麼?金錢名利抑或身份地位?算了吧……幫我跟父親說說,我就是上吊也不願意委身下嫁。那些男人,看重的不過是美色……不會持續很久的。」
「你這丫頭……」姐姐顯然對我沒有辦法,「咱們女人要是一輩子待在娘家那可是會遭唾棄的……你這可讓我如何跟父親交代啊?」
「大不了我落髮出家!」我擲地有聲,「做個雲海四海的比丘尼也不錯啊。」說不准途中還可有艷遇呢……總比嫁個不喜歡的人好多了!哦呵呵。
「估計父親會氣死,」姐姐笑著斷言,「妹妹,你不如裝扮成游女罷了……總比做尼姑好。」
「艷裝彈唱的女技?」我額角三根黑線,「算了吧……那噁心的事情我不幹。」才藝沒多少能搬出檯面的,空有姿色,但這又能維持多久?幾年過後不就是人老珠黃的『殘花敗柳』了麼?
「呵呵,」姐姐掩袖而笑,「以前你說你要去唐國……那還是不必了,那裡如今恐怕也是戰火不休,去了到時候出了什麼事那該如何是好。先說到這兒,你先回去吧……這個拿著,以防萬一。」姐姐塞給我一個類似於平安符的東西,「似乎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盯上你了。切記不可弄到水浸濕了。」
「是是。」我捏著那枚符,朝她一笑便起身離開了。
「好漂亮的頭髮……」透過窗,她看見了床上女子那一頭秀麗的瀑發,「我要定了。」捻起自己的一摞長髮,對比後微微歎息,「有了這個,主人一定不會再貪戀那個妖女的美貌了吧……」美若圓月的臉蛋浮起一抹怒氣,素色的十二單衣伴隨著長及曳地的髮絲隨風而舞,月光下能清楚的看見,她沒有身體,除了那張美麗的臉,就只剩下烏黑油亮的長髮。
美麗的臉在看清女子容顏的那一刻扭曲起來,滿臉的妒色。
「怎麼可以……」她怒吼,長髮飛舞,宛如龍蛇,「有比我漂亮的女人!」回想起那個在自己面前依偎在主上懷裡衝她不屑的笑著的魔姬,她恨恨的咬牙,「去死吧……比我美的人統統該死!」不爽的回首,眼尖的瞥見了那個讓自己討厭的女人身上竟然有著月華的光輝環繞在身旁……她立刻皺眉。
不一會兒,眸中精光頓現,「就把她,獻給主上吧。」據說月華,無論是傷亦或是他物而言,都是最好的復原物,「這樣,主上就能夠得到更強大的力量了呢。」只是擔心,這女子的美貌,是否會影響到主人的決策……不過應該不會吧……這只是一個人類。只是人類而已。
思及此,她沒有猶豫,一展長袖,只見一陣妖風掃過,房間裡面熟睡的那個絕色女子就這麼消失了。
次日。
「在做什麼?竟然睡得這麼熟嗎……」雪禰既驚且怒,「詩織姬,您怎麼可以如此大意?」
「很抱歉,我……我……」少女掩面而泣,「我真的不知道啊……都是我的錯……隴月……嗚嗚嗚……」看著她哭泣的樣子,彌紗很是不忍,扯了扯好友的袖子,「雪禰……她只不過是個孩子呢。這也不能夠怪她呀,你不是給了她符麼……不會有事的。我去稟告長巫女大人吧……她會有辦法的。」
「要是晴明那孩子在該多好!」雪禰意識到自己的激動,拉過詩織坐於身側,順帶安慰了幾句,「我不是怪你,詩織姬。只是我實在太焦急了而已……請別哭了。彌紗,我現在回房用式信告訴父親大人先,長巫女大人那邊就拜託你了。」
「好的。」彌紗頷首,「詩織姬,跟我來吧……隴月姬的事不是您的錯,她會沒事的,放心吧。」詩織淚眼盈盈地看著她,見她笑的柔和,這才勉強抑制住哭意,跟著她離開了。
大江山。
「原來是她啊,」酒吞童子看著懷裡的玉人,笑的極為妖魅:「細看的話果然是絕色呢。」能得到安倍晴明那傢伙的青睞,她應該有某種特質吧,長的倒是無比艷麗……尤其是睡顏。極美。
一旁的飛緣魔臉色忍不住變了,她強忍著怒火上前殷殷喚道:「主上。」剛剛她猶依偎在主人身邊,豈料那個死對頭邪門姬竟然獻上了個絕世的美人兒……而且自己的主人似乎對她很感興趣。不服啊。可這女子的確比她要美多了……她一咬牙,眸光裡滿是妒色。
鬼王掃了她一眼,筆直的秀髮直直墜下,五官極是動人,說不出的艷媚,身段柔美修長,一直是鬼中的絕世佳人,但是,和懷裡的這丫頭一對比,她就黯然失色。從來沒有人,能美到這個樣子吧,加上那靈力,難怪那傢伙會一改常性,總是跟著她呢。鬼王的唇邊不由扯出一個柔和的弧度,看的飛緣魔更是妒忌。一旁待令的邪門姬也是,這回,她是為他人做嫁衣嗎?
「毛倡妓,」鬼王喚過一旁的女鬼,「你就和夢靨一齊服侍姬君吧!」
毛倡妓生前是個住持的私生女,父親買她做了藝妓,因為不夠美麗所以遭到冷落,在十五歲時自殺了,她是不殺人的鬼怪,雖然不殺人是因為本性懦弱。
睜開眼睛,只見我躺在一張華美的床上。
床邊垂直紅色的紗帳,一把掀開簾子,我發現自己居然身處一間豪華的古代日本女子閨房裡。其實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只不過憑藉著我愈來愈強的五感來說,我發誓聞到了一股極淡的血腥味,環顧四周,很快,我就猜出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多半,我是被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