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隴月,你為什麼要回家去啊?」詩織幫我收拾好了東西,鬱鬱不樂的發問。
「我的姐姐生病了……」我微笑,「她很想見我。」
「早去早回。」詩織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隴月,詩織會想你的。」
「嗯,那我走咯。」我揮了揮手,然後跟著雪走了。
晴明昨天凌晨來過,他帶來一個消息,說雪禰姐姐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
由於她非常的想念我,所以想讓我回家陪她一陣子。晴明告知了長巫女此事,長巫女也為此事感到擔憂,當即說可以讓他在早晨送我回平安京。
「放心吧……雪禰不會有事的。」長巫女勸慰我,「等到她好了,你再回來吧……不礙事的。」
「是,大人。」我點點頭,揮淚跟靜香、雪、詩織等人告別,跟著晴明的式神青龍踏上了牛車。這一次,青龍說是我的哥哥,特地來接我回去的,詩織她們對此深信不疑。
「姐姐還好吧?」他的神態讓我感覺很是不安。
「你姐姐她……」晴明似乎是難以啟齒,「她的兩個孩子……在不久以前,雙雙病逝了。」
我摀住了嘴巴:「你開什麼玩笑啊?」姐姐的那對兒女怎麼可能……那麼可愛乖巧漂亮,又深得兩處寵愛,就算是生病了,家裡的爺爺奶奶肯定也會去請最好的醫生吧?
「所以……她很不好受。」晴明捻起我一縷頭髮,「對了,師父讓我跟你一起回來……還有就是,聽說你姐夫他,有『變心』的跡象呢。」
「什麼!」我聞言頓時氣憤的不行,「他敢!」遇到我姐姐這麼優秀的女人他居然還敢變心?而且這個時候姐姐最需要的就是他的關懷了吧?「男人怎麼總這樣,背信棄義,都不是好東西!」我憤恨道。
晴明看了我一眼,沉默了。
「等牛車回到平安京……都不知道要花多久,能不用用快捷點的方式?」我現在的確心情不大好,「安倍晴明?」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隨後閉起眼睛捏訣,紅唇微啟……他沒有停下,繼續唸咒。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吧,他就睜開了眼睛,光潔的額際掛著星星點點的一層薄汗。
「可以了。」他微笑,「就要到了。」
「謝謝。」我不痛不癢說了一句,然後就鬱悶的低下了頭。
又過了一會兒,也許是半盞茶的時間,又也許是一炷香的時間吧……牛車就停了。
我沒有猶豫,立刻掀開簾子衝下了車。根本就來不及顧忌周圍有沒有人在看,這樣做會不會失禮。
我的一顆心都繫在姐姐身上了。
「姬君?」往來的侍女面露驚異,我來不及像往日那樣笑著還禮,直直衝向姐姐所住的院落。
哥哥跟父親都在雪禰姐的房間裡。
房間裡還有一個面容俊美但卻臉若冰霜的男人,還有一個穿著便服的華衣少婦,我認識她,那是我另一個出嫁了的姐姐,玲緒;她嫁的也還不錯,只可惜夫妻二人一直沒能有個孩子,無奈之下她讓自己的女侍做了夫君的小妾,後來那妾因難產而死,她就撫養了妾所生的女兒。
「十六夜?」哥哥很詫異,「來,喝杯茶先。」看著我氣喘吁吁的模樣,他遞來一杯茶。
「哥哥……父親。」我接過一飲而盡,「我回來了。」匆匆跟父親、玲緒還有長兄(也就是先前的那個大冰塊,他似乎跟家裡很不和,有決裂的意思,因為雪禰以前很照顧他,這次才回來見她的。)
「怎麼說十六夜也是你妹妹,」父親看著那個男子,很是失望,「就連問候一句也不行?」
那男人朝我一欠身,「十六夜。」他的語氣冰冷,「既然姐姐好些了……我就先走了。改日再來叨擾吧。」他沒等父親開口,逕自轉身離去,剛好跟進來的晴明插肩而過,他臉上分明露出鄙夷的神色,晴明則是面無表情,沒看他一眼,直接走了過來。男人冷哼一聲,走了。
「晴明……」哥哥似乎有些尷尬,「你別理長兄,他就是那樣。」
晴明露出一個笑容,「他說的沒錯……我的確是白狐之子啊,不是麼,師兄?」
聽了他的話,一旁的父親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麼,只是一歎。
房間裡的氣氛有些異樣。
姐姐這時也從夢中醒來,雖然比起以前蒼白瘦弱不堪,卻依然秀美如斯,她看見我,吃了一驚。
「十六夜?」她氣若游絲的開口,眼裡浮現一層淡淡的霧色,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雪禰姐姐……」我上前扶起了她,「你還好吧?」
「我還好……」她搖頭,「十六夜,我該怎麼辦好?男人若是非富即貴,於他們而言,女人就像是衣服,可有可無……我什麼要求都沒有啊,只是希望他能真心待我好……可、可……」姐姐哽咽著,淚如雨下。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用眼神示意在場的所有人都離開,很快,就連姐姐的貼身女侍黛姬也被人們拉走了。姐姐的房間裡就剩下我們姐妹二人。
人少,好說話。
「生活是我們自己的,」我拭去她臉上未干的淚痕,「他人管不著。姐姐,你要堅強,一旦被打擊,就被擊潰的人,是得不到生活眷顧的。估計有很多女人都會有點幸災樂禍吧,姐姐,不過你要記住,無論如何,心情是絕對不可以被影響的,你要為自己而快樂,而不是為什麼人或事去快樂。」
姐姐是個聰明的女人,聽了我的話,雖然情緒看起來依然低落,但是眼睛裡的灰霾卻也減消了不少,「十六夜無論何時,都那麼樂觀啊……真希望哀愁永遠不會降臨到你的身上呢。」姐姐的臉上扯出了個難看到極點的笑容,慈愛的摸了摸我的臉。
「姐姐……」為什麼好人總是命運坎坷,像姐姐這樣的女人誰娶了誰就是有福氣,姐夫也不像是那麼容易就喜新厭舊的男人吧?但不管是什麼理由,他這樣做的確是很傷姐姐的心啊,真是不可原諒!「姐姐,放寬心吧……生活還是要繼續的。」愛情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也說不清楚,但是與這相同的痛苦滋味,我感受到過。
撕心裂肺。用這個詞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我……」姐姐垂下頭,無精打采的,「不怪他是假的,我也沒有如此寬闊的胸襟……十六夜,我很難受。你雖然不曾為人妻母,但應該也能明白,先失兒女在前,痛失君愛在後……我,我真不覺得這樣的人生還會有什麼希望。」
「人生不應該只有『子女』『戀人』這兩個字眼,姐姐,你還有我們。」我握住她的一隻手,另一側則擁著她,「你要是尋死,我們會是多麼難過啊,還有你的知己呢。愛你的人,肯定是心痛如刀割;不愛你的人,大不了一鞠躬一句默哀……姐姐,這種愚蠢之極的事情你絕對不能夠做。想也別想。勘破、放下、自在。看破了,放下了,你也就不傷心了。」悟道三階段,對於姐姐而言,也許是個好的警語。
「勘破、放下、自在?」姐姐低聲重複著,眼裡一片迷茫。
「大人,安倍晴明、賀茂保憲二位大人來訪。」身側坐著的絕色美人還在含笑勸酒,雪白的肌膚透過輕薄的單衣隱約可見,忽然,有女侍小心翼翼的進來稟告。
聞言,籐原仲謙停杯皺眉,「賀茂?他可是為了雪禰夫人而來?」
女侍訝異的抬起頭,復又匆匆低頭,「大人……婢子不知。」
「你先去待客吧……」那勸酒的麗人微笑,「讓客人們在廳室稍候……等會兒我自會和大人同去見客。」
那女侍恭敬的一躬身,「婢子遵命。」說罷,自去了。
勸酒的麗人眼底閃過一絲寒意,媚笑著攀住身旁俊逸的男子,杏眼搖擺如絲,「大人……您愛我麼?」男人顯然抵禦不了她的嫵媚,縱身輕輕將她按倒在地,「白雪……我當然愛你了。我願意把一切都獻給你……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會給……哪怕是天上的星辰……」
「這是你說的——」名喚白雪的女子嫣然一笑,把臉埋在他的脖頸處,聲音如同鈴聲一般動聽,「大人……給我一樣東西可好?就一樣。」男人吻著她的秀髮,意亂情迷的點頭,根本沒聽見她的話語。
白雪冷笑道:「那妾身就不客氣了,籐原君。」她飛快伸出了白皙的手,輕覆在男子的胸口處,眼神一寒時,迅速將手洞穿了男人的身體。
男人臉上還凝固著笑容,瞳孔卻張大了。
白雪臉上依然帶著嫵媚的笑容,慢慢把手拔了出來,隨即捧出了一顆血淋淋的心臟。
「要不是他們來訪,我也不會提前下手吧,」把那血紅的東西吞嚥下肚,白雪對倒在地上的可憐男人說道,「這怪不得我,你答應了的。」她笑的越加艷麗,「還有,你不是立誓說,你最愛你的雪禰姬麼?作為背叛誓言的懲罰,你那可憐的兒女丟了性命,就怪你自己吧。」
她站起身,還欲再說什麼,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白雪連忙一個轉身,變作狐狸從窗戶裡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