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蛟妾悲泣著,語不成聲。
「青兒,」來人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她的眼神深情而溫柔,「我來了。」來人是一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少年。穿著一襲金邊鑲製的白色錦服,束髮戴冠,年輕的臉如冠玉般秀美,但卻慘白。
「郎君!」蛟妾沒有猶豫,直接奔向他的懷抱。
「青兒。」少年擁她入懷,「多少年了……我從不曾忘記你。你呢?可有想念我?」
「自郎君不幸斃命,青兒無時無刻不在思慕。」蛟妾淚水漣漣,「妾身已為您殺了那個帝王……雖然因此退離仙界,青兒亦不後悔。」
「那為什麼青兒殺了帝王后還連帶殺了侍從宮女呢?」少年輕輕歎息,「一切罪孽皆因我而起,青兒,你這是何苦?雖然帝王殺了我夫婦,但是青兒魂魄未散,依然可以重新修煉得到龍身……若你不曾犯下殺戒,我們夫婦也不至於如此……天涯之隔。」
「郎君,」蛟妾哭的是淚眼滂沱,「我們相守了幾近五百年,妾身又不得相隨你歸去地獄……既然可以附上宮女之軀引那暴君注意,這豈不是良機?郎君與青兒又有何錯?當時青兒已身懷六甲……暴君如此拆散我們,你讓青兒如何不心痛?妾身只痛恨不曾讓他斷子絕孫!」
「可青兒若是沒有被仇恨所蒙蔽……我們早就能夠在冥界相逢了吧。」少年苦笑,「龍是可以去往冥界不需要死亡形態的,龍魂雖然不可離去,但是青兒修成龍身後豈不是可以來尋我?」
那蛟妾愣住了。
「妾身愚昧……」她歎了口氣,「居然忘記了這個。郎君請莫要怪罪。」
「已經遲了。」晴明輕聲開口,「蛟妾若是早有此念,您夫君不至於此。為了替您承擔罪過,他已遭受了天刑……恐怕你這將是最後一次看見他了。」
「不會的!」蛟妾驚慌失措的看著她的夫君,「郎君?他說的不是實話吧……對不對?」
「不……是真的。」少年淡淡一笑,輕輕撫摸著她的髮絲,眼裡滿是憂色,「青兒不必憂慮……我不曾後悔。青兒……為了我,請不要在傷人了。我不希望……看見這樣的你啊。」
「好……」蛟妾頷首,「郎君不必擔心……這些年,妾身獨留人間,不過是想要再與你再見一面。郎君既說,妾焉敢不從?」
「那就好……」少年的身影漸漸飄渺,臉上雖然掛帶著淡淡的笑容,但眼眶分明濕潤,「青兒……時間已到,我不能夠多留了。請為我擅自珍重吧……再見了。」
「此番別離,恐怕是再無相會之期了……」蛟妾含淚而笑,更顯得楚楚動人,「……郎君啊,請放心吧。青兒不會做出害人的事情了。」
「青兒……」少年深情地吻了吻她的額頭,隨即消失不見了。
「郎君!」唯有蛟妾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雲霄,她看著夫君消失的地方,良久含淚無言。
「夫人,」一個女妖走上前去,「請不要悲傷了……」
蛟妾默默擦去眼淚,朝我跟晴明走來。她解下脖子上掛著的一塊玉,給了我。
她朝我們一鞠躬,「安倍大人念瞭解封咒語以後把這塊玉放到女夷寶座上的那個缺口上就可以了……給你們造成的傷害我感到抱歉。」
「謝謝你。」我朝她感激的笑了笑。
她也笑了,然後湊過去跟晴明說了句什麼,我看見晴明的眼裡掠過了一絲尷尬。
「夫君已逝,青兒也不願獨留人世。」她朝我們嫣然一笑,隨即摀住了胸口似乎就要倒下,她看了看碧藍的天空,虛弱的扯出一個恍惚的笑容——「我們的約定……郎君,青兒,來了……」
她漸漸變的透明,一陣風吹來,她頓時變成了四散的青色粉末,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忽然有銀白色的粉末飛來,卷席著那綠色粉末飛上了藍天……漸漸地,它們在白雲附近化作了兩條龍形的飄渺影像,在雲間消失了。
「他果然放不下她啊。」晴明搖搖頭,在大門處撿起了一張人形的紙片,上面繫了根黑線。
紙片後面寫著四個漂亮的字——龍妃青兒。
「這個是……」我一愣,隨即摀住自己的嘴巴,「晴明……你別告訴我,出現的那個少年其實不是蛟妾的夫君,只不過是你的式神!」
「不錯……只是一個式神。」他點點頭,「龍史上記載的龍妃即是蛟妾。她脫離了仙界以後龍君為了救她就已經遭受了天刑。不過……你也看到了,最後龍君還是跟她在一起了。真沒想到,龍妃竟然會選擇死。恐怕,她早就下了這個決心了。」
「他們真真正正的死了嗎?」
「魂飛魄散吧……」晴明微微一笑,「也有可能很多年以後……我們會在人間看見他們。好了,該讓女夷甦醒了,不然我們就沒時間了。」
他冷漠的看了看四周的妖怪們,那些妖怪紛紛面帶驚懼往後退去,還有不少人則是直接離開了山頂,跌跌撞撞的朝山下跑去。
「省了一番功夫。」他一笑,把玉遞給了我,「十六夜,拜託你把這個放在王座的缺口上吧。我來唸咒。」他輕輕咳了幾下,我看見有血跡漸漸從他手指縫隙裡沁出,忽然想起那蛟妾的龍吟傷到了他。
「沒事吧?」我有些擔心,「你可千萬別死啊……我是不可能把你拖出森林的,到時候連個墓碑都沒有,你說多淒慘。」
「有你這樣咒人的嗎?」他白了我一眼,「沒事……快點吧。」我哦了一聲,把那塊玉放到了一個由石頭砌成的寶座靠背的一個缺口上……晴明念了個咒語,那個寶座居然由內向外放出耀眼的光芒,然後就有一個閉著眼睛的女人憑空出現在王座上。
「是女夷仙子!」我驚喜萬分,正想湊過去,那女子忽然睜開眼睛,我看見她的眼睛是很澄澈的深綠色。
「你是什麼人?」她皺起眉頭,「是你喚醒我的嗎?」
「我是人類……」我不知道對她應該怎麼行禮,只好呆在原地,「我們兩人不小心闖進了您的『異之森』,知道喚醒您才可以離開,所以我們就這麼做了。希望您能夠讓我們順利離開這裡。」
「你們真是厲害呢,能夠降伏龍妃。」她淡淡一笑,伸出手裡爬滿籐蔓的手杖,「也怪我大意,居然上了她的當……好了,為了感謝你們,我就答應你們的請求吧。」
「謝謝您,」我連忙扶起了身邊快要倒下的晴明,「女夷仙子。」
「不用客氣。」她站起身,用手杖朝空中劃了一個圈,然後念著聽起來很奇特的咒文。圈裡面似乎有著什麼東西想要把我們吸進去一樣……媽媽呀,好像傳說裡的黑洞……
「這是通往森林外面的唯一通道。」女夷的聲音響了起來,「好了,去吧!」她揚起手杖,朝我們一笑。我跟晴明頓時沖天而起,被那洞給吸引過去,瞬間就被吸進了那個看起來很恐怖的洞裡……
「啊——」我閉著眼睛大叫,耳邊滿是風聲,聽起來更是讓人覺得詭異。
「放鬆,沒事的。」晴明的聲音明顯弱了下來,「你看,那道光。」他話音剛落,耳邊呼呼的風聲就停了,我連忙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就躺在上次訓練的場地上。旁邊的安倍晴明渾身散發著柔和的紅色光暈,他的臉色似乎蒼白的很奇怪,那美麗絕倫的眼睛也閉起來了。
「晴明!」我立刻跑到他身邊,「晴明!晴明!醒一醒!你不可以睡啊……晴明!求求你,別嚇我了……」我搖晃著他,緊張得不行。
「咳咳——」他睜開眼睛,但卻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我沒事……別擔心,咳咳。沒事的了,沒有什麼好哭的……我還沒死呢。」他自嘲的笑了笑。
「你要不要喝水?」我站起來,「我去找找附近有沒有河——」
「不用,」他定定的看著我,笑的魅惑,「幫我個忙就好。十六夜,把手給我吧。」
「又吸血!」我只覺得欲哭無淚,但還是乖乖伸出了手,「小心一點……不要太大力,也不可以吸太多……」我依然碎碎念著,他無奈的點點頭,把我的手伸向了他的唇。
他咬的那一瞬間說實話我感覺不到什麼疼痛,估計十有八九是用了替身咒之類的。「晴明,你用了什麼咒啊?一點都不痛了耶……還有啊,你吸夠了沒……估計你這麼吸下去我就要成人干了……」感覺越來越困,我迷迷糊糊的睜著眼睛,對上了一雙含笑的漂亮眸子,「我好睏啊,你……」
「睡吧……」他笑得溫柔,「我會送你回去的……」
沒過幾秒鐘,我就困得不行了,「狐狸……又是你……」幹的好事啊。我記住了。
於是乎,我很快就不出意料的找周公約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