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無月(10月古稱)十五日。這天的月亮格外明亮,銀色的月光灑落一地,涼月如水。
「今天的月亮格外亮呢。」一個穿著破舊白色十二單衣的年輕女子拿著舊舊的燈籠來到了海邊,「真美。」
她是一個寡婦,名為海月麻衣。三年前,她的夫君次郎不幸病逝,給她留下了個不滿六歲的女兒,如今女兒尚在病中,想起二人昔日的恩愛,她忍不住想道,「若是能夠回到過去,那該多好。」
每一個失去摯愛或親人的人,都有這樣的想法。這很自然。
她身後現出點點光暈,眼前的海面也出現了波紋,一個飄渺的影子出現了,長髮曳地,身段玲瓏。顯然是個女子。
「你是誰?」麻衣一驚,聲音也因為害怕而變調,「鬼?」
女子的容顏漸漸清晰,黑緞似的長髮柔順閃亮,五官精緻美麗,紫眸櫻唇,渾身帶著妖媚而典雅的氣質,神聖不可侵犯。她身著華麗的白藍色唐衣,繪著圓月的圖騰,渾身像是沾染了月華的光輝一樣,帶著柔和的白色光華。她美麗的就像是傳說裡的輝夜姬!
「我帶著滿身光華而來對不對?」女子笑了笑,「我不是鬼,我是月亮的女兒啊。」
「輝夜姬?」麻衣更加驚訝了,「你是輝夜姬嗎?」
「我不是來自竹取的女神,我誕生在月亮中。」女子微微一笑,誰能夠想到,她只有十七八歲的永恆美麗,卻已經活了很多年了,多到她自己也忘記了。她如今只能夠記得六個人,最愛的男子跟他的姐姐,她的三個摯友,還有,她的寶貝女兒,「請告訴我,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了嗎?」麻衣憂心忡忡,「偉大的女神啊,怎麼了嗎?」
「看樣子,」女子微微一笑,「太早了呢。都怪我,太心急了。神久夜,對不起啊。你又浪費了力量。」
一個一身墨藍色單衣的女子也出現了,比起先出現的女子,她少了些溫柔嫵媚,是那種冷靜且冷艷的女人。
她默默眨了眨眼睛,「不用擔心,影響不到我的。起碼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我認為,他不會坐以待斃的。別忘了,那孩子也是他的女兒。你繼續休息吧,我不會耽誤時間的。」
「神久夜?!」麻衣摀住嘴巴,杏眼圓睜,「不!你是須佐之男命神以姐姐日照女神為原型製造的那個稻草人偶!你偷竊了神的力量!」
「你看吧,」神久夜有些不滿,「跟你說過了,出現在人類面前沒好事。」
「不是那樣的啊,」女子依然溫和,「她也是神啊……傳說,不可以全部都信的。抱歉呢,我累了,神久夜,接下來就拜託你了。」她似乎疲倦了,閉起了美麗的眼睛,然後整個人就像煙霧一樣,漸漸渙散開來。神久夜不慌不忙吐出紫色的霧氣,美麗的黑眸頓時妖異化,變成了透亮的琥珀色,她念動著口音陌生的咒語,那霧氣凝聚起來,她拿出一塊圓月形狀的黃玉,只見那陣輕煙飛快鑽入了玉裡面。
「月華夜……」神久夜歎息著,把玉往空中輕輕一拋,水面頓時開出一朵盛開的白蓮,包裹住那塊黃玉以後又化作花苞,沉回了海底。
麻衣忽然跪了下來,「女神殿下,您可不可以救救我的孩子?她正在臥病在床,可是我沒有足夠的錢幫她治病。而且她的病很奇怪……似乎不是風寒。」
神久夜沉吟片刻,「我不能夠插足這些事情。不過,你可以去請求安倍晴明大人幫忙。」
「啊?」麻衣有些驚慌,「他可是殿上人啊!我們這些平民小輩……怎麼好麻煩人家呢?」
「放心吧,」神久夜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他會答應的。別擔心。」她一笑,隨即消失在夜色裡。
麻衣眼前,是一片平靜無波的海面,月亮懸掛在天際,又亮又圓,那兩位忽然出現又迅速消失的美艷女神曾經出現的沙灘依然平緩安靜,就像這裡一直就只有她一個人一樣的安靜。
「大人,似乎有人來了。」式神出現在空中,朝坐在廊下的男子盡職的稟報著。
「我知道了。」晴明睜著無神的眼睛,歎了口氣,「蜜蟲,雲蘿,有客人。準備果碟吧。」他自四日前去了大江山與鬼王酒吞童子對弈了一局,最終和局以後啟程回府,回來就聽蜜蟲說他師父的寶貝女兒十六夜深夜來訪。迫於她的要求,他又是一晚沒睡,時間都花在陪她玩耍聊天上了。
他已經很久沒好好休息了,雖然平時一向淺眠,但他不免還是睡眼惺忪的,雖然這不能怪他。
來人是一個年輕的少婦,衣著普通,相貌清秀。由於懼怕,她的臉上依然驚魂未定,蜜蟲微笑著引路,多少減低了些她對此處的畏懼。要問她為什麼畏懼?廢話,要見的可是殿上的官員呢,而且又是受天皇倚重,傳聞裡神秘美麗的白狐之子——陰陽師安倍晴明,你說她能不怕嗎?
「大人!」蜜蟲把來客安置好,忍不住生氣,提高了音量,「客人到了。」
晴明揉了揉眼睛,睜開明媚的鳳眸,同時無奈的笑了笑,這足以讓麻衣驚艷了。她忍不住有些面紅耳赤,沒想到安倍晴明大人的確如同傳聞一樣是個美男子,雖然因為沒睡好有而淡淡的黑眼圈,但那根本無損他的美麗。
「這位就是我們大人了。」蜜蟲在側微微一笑,隨即離去,而雲蘿則捧著果碟裊裊婷婷而來,把它們放在矮几上,對麻衣嫣然一笑,「夫人,請用吧。」
「妾身海月麻衣,」麻衣怯生生的開口,「小女海月玲十日前游泳歸來後忽然酒生病了,請了大夫開了幾天藥也不見好。有人告知妾身小女興許不是普通風寒,還說大人興許能夠幫助妾身……」
「我知道了。」晴明點頭微笑,「好吧……反正最近蠻無聊的。不過海月夫人,請允許先晴明補一覺,下午定當拜訪。朱雀。」他輕輕喚道。
一個穿著火紅衣衫的絕色麗人忽然出現,她淺笑施禮,「大人。」
「你先陪海月夫人回去吧,申時前我會趕來。」晴明歉然一笑,「對不起,夫人,不過有我的式神朱雀暫時陪著你,也是可以的。申時之前晴明必至。夫人,如此可好?」
麻衣一喜,「晴明大人,實在是太謝謝你了!」終於有人願意幫幫她的女兒了,女兒啊,有了大人的幫助,母親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大人,」朱雀忽然微笑,「十六夜姬君呢?」
「看情況吧,」晴明伸了個懶腰,「她還不一定那麼快醒。讓她休息久一點也好。」
「大人其實也一樣很寵愛她呢。」朱雀莞爾一笑,就事論事,「啊……那海月夫人,我們走吧。蜜蟲,你可以了嗎?」正說著,只見蜜蟲輕盈而來,「牛車已經準備好了,請吧。」
屋外落瑛繽紛,飄落的櫻花隨風起舞,有幾瓣落到了廊裡,還飄到晴明雪白的衣服上,烏檀般的發上。
這廂,只見安倍晴明隨意一倒,鳳眸輕合,唇邊泛著若有若無似譏似諷的淺笑,手裡的檜扇散落在手邊,金黃的陽光照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照的他的雪膚恍若透明,雪色的狩衣也染上了淡淡的緋色,烏帽子散在發邊,長髮散落一地,他美得就像是畫裡的神。雲蘿拿來了薄毯,輕輕給他蓋上。
等我姍姍遲起的時候,已經快到未時了。
式神們都不見了,諾大的府裡看不見她們的影子,雲蘿安分的待在畫軸上休憩,庭院裡的花兒們欣然盛放,開的絢麗無比。廊下的矮几上放著幾個碗碟酒器,雖然沒有蓋上但飯食都熱氣騰騰。這裡很多事情都是如此,詭異無比。
我走到矮几那兒坐了下來,正要吃東西,就看見了這屋子的主人在廊下睡得香甜。不得不說,他睡覺的樣子極美,讓人很有偷腥的慾望。好吧……這點我承認了。反正又不是沒有吃過他豆腐。回想起那個時侯,他似乎也是這樣……唉。
這傢伙究竟懂不懂啊?
他這樣子豈不是主動引誘人犯罪嗎?
我走到他身邊坐下,拖著下巴靜靜欣賞著。可惜沒有數碼相機那些,我又不會畫畫,不然一定要畫下來。額滴神吶!他真的就像是降下凡間的美神……美得讓人震驚,也美的讓人敬畏。
我小心翼翼低下頭,手按著地板,俯身輕輕地印上他的唇瓣。這時候,他卻忽然睜開了那雙宛如黑曜石的美麗鳳眸,看著我,目光複雜難懂。
我一愣,沒來得及放手抬頭,他卻轉為主動——輕輕一個翻身,他吻著我,就像對待愛人一樣溫柔,等我終於意識到要推開他時,手卻不聽使喚起來。
嗚哇——
慘了……我這不是引火燒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