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利翁三人從錐難大學附屬醫院出來,向停車場走去。
因為是三級以上的大醫院,所以連停車場也相當的寬廣,但陰暗的道路上卻路燈稀疏。
從月見霜那裡獲知鑒定結果之後,三人都沉默未發一言。
李利翁滿懷心事的仰望夜空,可別說是月亮,就連半點兒星光也不見所蹤,簡直就像是映襯著他此刻一片陰鬱的心事。
雨滴落在他的額頭上,接著沒多久便稀稀落落的下了起來。雖然只是對步行沒有什麼影響的濛濛細雨,但被淋濕的感覺總不會舒服到哪兒去。
房凌薇從包裡取出了折疊傘,她看了看李利翁,卻因為環境太暗,所以也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可笑那薛寶堂,還當她是注視著自己,笑著說道:「嗨~~~房檢事你自己打傘吧,沒關係的,不用管我們。」
看見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掏出手帕頂在頭上的樣子,房凌薇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心說:『你這個大塊頭,誰會去在意你?我還不是……』
突然間,身旁突然響起了一陣撕帛裂布般的尖銳聲響,那究竟是什麼聲音,剎那間無從判斷出個所以然來。但那之後的一眨眼,等看到了震顫搖拽的折傘後,李利翁就立即反應過來了。
『有人將房凌薇的折疊傘給劈開了!』
雖說李利翁的身體素質,並不是非常優秀,但他的反應卻遠遠快於常人。在這一瞬只間他腦袋裡閃過千思百轉,若是要向薛寶堂呼救,恐怕有些太遲,而撲向那名刺殺者,以李利翁的手段又無疑於以卵擊時。正猶豫間
,一道刀鋒上的反射光掠過李利翁的瞳孔,那黑衣人又朝著已經嚇傻的房凌薇劈了過去。
「危險!」他如此大喝一聲,整個人就這樣撲了上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猛地似顆子彈般將房凌薇撞了開。接著,他只覺得手臂上同時傳來了一陣灼熱的疼痛。
被他撞飛出去的房凌薇雖然踉蹌的丟落了雨傘,在地上好幾個翻滾,卻也很快回過神來,爬起來穩住了身形。
她連連喘著粗氣,似乎這樣的陣仗,她還從來不曾遇見過,故會有這樣驚惶的表現,也在情理之中。房凌薇以彷徨的目光環視四周,像是想要呼救,但在這前往停車場的夜路上燈影稀疏,別說是旁人,就連那名襲擊者的面目都難以看清。
落在三人的眼中,那個襲擊人從頭到腳都籠罩在一件黑色雨衣之下,顯然那是為了融入這漆黑的夜色所準備的。這樣一來,他只要不刻意的站在燈光下,別說是容貌,就是身材和體格,也沒人注意的清楚。
諷刺的是,此時此刻,唯一可以清楚看到的光線,就只有那襲擊者不斷揮舞的刀子上那銀色的亮芒。但無論是他接連揮舞的動作,還是那把銳利的刀子,都像是一把無形的劍,讓李利翁和房凌薇這兩個知識份子緊張萬分。
「哇呀呀呀呀呀!」
這時一直處於發呆狀態的薛寶堂似乎也反應了過來,這麼吆喝著就毫不猶豫的衝了上去。
襲擊者見薛寶堂這樣一個塔一般的巨漢向他撲來,怎有不慌之理?連舉起刀子,老招新用的朝他劈去。可別看學寶堂四肢發達,打鬥起來決不含糊,好歹學過幾年功夫,只見他半跑中一個旋身,飛起一腳就將襲擊者手裡的刀子給踢落了去。雙腳猛一蹬地,就把那名襲擊者給撲倒在了地上。
而因為光線太暗,所以旁人根本看不清楚這兩人打鬥的細節,只感覺似乎是粘作一團,遠遠沒有電影裡拍攝的那樣精彩。不過聽到轉瞬間,就響起了刀子落在地上的聲音,李利翁二人都不由暗讚,這薛寶堂到底還是有些本領的,畢竟這樣大的一個身軀,可不是豆腐鑄的。
沒多久,就聽見了對方慌忙逃跑的腳步聲。
「站住!」薛寶堂正想要追趕,但那名襲擊者可不是一般的狡猾,身披漆黑的雨衣,專往暗路上走,沒幾個眨眼,就沒入了黑暗,連影子都瞧不見了。
薛寶堂還想再追,卻被李利翁給喝止住了,所謂窮寇莫追,敵暗我明的狀況下,誰知道那名襲擊著會不會躲在暗處,等著薛寶堂這隻大水牛上前桶上幾刀?畢竟誰都不敢保證他身上只持了那麼一把刀子。
有些意猶未盡的哼了口氣,薛寶堂悻悻的回來,在他手上似乎抓著了一樣什麼東西。
「寶堂,你手上抓了什麼?」
經李利翁詢問之後,薛寶堂也注意到那玩意兒,他說:「我剛才正要揪住他是,被他給跑了,所以就從他身上扯下了這東西。」
李利翁拿在手裡看了看,這應該是頂雨衣的防風帽。顯然薛寶堂本來抓住了那個襲擊者的腦袋,卻後者反應奇快,脫下帽子之後就逃跑了。
由地上撿起了那把襲擊者所使用的刀子,李利翁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一把軍用匕首,銀色的刃口上還沾染著猩紅的色澤。趁著這些還沒被雨水沖洗掉,李利翁將它保存好。
接著,他眼角不經意瞥到了一樣東西。那個是白色的信封,直覺告訴李利翁,這並非是襲擊者偶然間掉落的,而是可疑丟下的。
拆開信封,展開信紙,偌大的一片白色上,只有簡單的幾個字——
別再接近徐若穎!
「別再接近徐若穎……」李利翁喃喃自語,轉過頭來,說道:「房檢事,你看一下這個。」說著,他將信紙遞交給了房凌薇。
為了不讓信紙被雨水打濕,房凌薇一邊打著那已經被劈壞了的折疊傘,一邊把臉湊近。雖然紙上的藍色墨水已經暈開,但還是可以認的出來,這些文字的筆跡,似曾相識。對,沒錯,這給寫給徐若穎那些恐嚇信上的文字非常相似。
「哼!又是那個該死的跟蹤狂干的!」房凌薇很快下達了與李利翁相同的判斷。
薛寶堂正為既沒捉到襲擊者,又沒看清其容貌而懊惱,忽然目光投向了李利翁,臉色全都變了。
「啊!」房凌薇顯然也注意到了什麼,不由神情驚慌的叫出了聲來。
李利翁低頭一看,發現胳膊上撕裂著一道觸目驚心的刀口,雖然未深至見骨,卻也看的到肌肉中一跳一跳的神經線路,由血管中流淌出來的鮮血,將他整之袖管都給染紅了。
這恐怕應該是剛才撞開房凌薇時,所受到的傷害吧……
先前因為神經高度緊張而沒有察覺,如今回過神來,因為失血不少,所以李利翁有些全身無力、昏昏沉沉。
房凌薇忙拿起自己貼身使用的手帕,上前要為李利翁包紮,但是血很快滲入了手帕裡。
李利翁將本來藏在口袋裡的匕首交給了房凌薇,囑托她等下要去拿給月見霜鑒定,接著,彷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攤坐在了地上。
在他意識漸漸遠去的時候,似乎看到了房凌薇模糊不清的面容,臉上一顆顆的水珠,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接著,韓雅韻也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她還是在對自己說:「小李,律師要堅強,比任何人都堅強,自己秉持的東西,及時到死,都不能放棄……」
已經去世的母親、讓他非常在意的許多事、還有白河、胡少強、傅漣纖……種種往事,像走馬燈似的錯亂在他的眼前。
隨後,李利翁像是被吸附近了一個無形的隧道,在裡面暈頭轉向的游了好久,忽然平靜了下來。
在一片黑暗之中,李利翁發現了自己,一個比現在少上許多,幼年時的自己。還有一個熟悉的人,臉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儒雅的氣質,鷹一般的眼睛,整潔樸素的著裝。
「……父親……」
李利翁嘴巴一張一合,奮力的想要喊出這兩個字來,但是似乎卻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才聽的見,他似乎成了空氣。
而那名少年時的李利翁,臉色陰鬱著,手裡,緩緩的舉起了一把八四式手槍。
「住手!你在幹什麼!住手啊——」李利翁撕心裂肺的喊著,另一個自己似乎沒有聽見他的呼聲。
男孩兒嘴角浮現出了一抹陰冷的微笑,緩緩扣動了扳機。
「轟」的一聲,李利翁的意識像是突然爆炸了開來,然後像是衍生出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將意識、回憶、自我……這些所有的東西,全部吸附了進去,再度迎接他的,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無,思維,也隨止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