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凌眉沒在客廳,她在臥室。
但她還沒睡,臥室也沒開燈,幽暗中,她默默的站在窗前,盯著握在手裡的手機。
有煙花在遠處的天空炸開,五彩的光芒從玻璃窗映照進來,落在她的臉上。
她的臉上有晶瑩剔透的冰冷的淚。
料想是昨晚她醉了,在小區門口當著李浪對我曖昧,讓李浪不爽了,今天和她發生了些糾結。
也許那糾結在旁人眼裡微不足道,但戀愛中的女人最脆弱最易受傷。一個眼神,一句話,都可以讓她心痛半天。
她沒注意到我回來了。
直到我重重的把門掩上,她才嚇得身子猛地一顫,慌忙把手機放進衣袋裡,並擦了擦臉,扭過頭來,道:「你回來了?」
她努力想平靜自己,聲音卻有些沙啞。
明知故問,我不回答她,只是火藥味很重的衝她道:「你怎麼可以害湘菲?」
她很不解,很著急的問:「改之,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湘菲她怎麼了?」
我道:「你別裝了,我今天都看到湘菲和張哥……」
我還沒說完,她就問:「還,還看到了誰?」
語速很快,帶著幾分不安和慌亂。
我道:「你明知道張哥不是好人,你介紹誰給湘菲做男朋友不行,你為什麼非要……!」
我說不下去,心很痛很恨,依舊只問不答。
她聽我這樣說,反是平靜了下來。
她冷冷的道:「改之,你真的變了,你連我都不相信了。你不是懷疑我和李浪,就是懷疑我對不住湘菲。你以為只你才把湘菲當朋友?告訴你,我比你把湘菲看得更重要。就算張哥不是好人,就算你看到湘菲和張哥在一起,也……算了,不說了,你愛怎麼想隨你吧。」
話一說完,便上床,也不寬衣解帶,背朝裡睡了。
我好久沒看到她這樣對我了,近段時間來,她一直都對我溫柔體貼,連湘菲告訴她我可能讓我們的美女上司懷上了孩子,她都反過來吳噥軟語的安慰我。
她又回到了從前,在我面前也要高高在上。
我知道,都是因為李浪。
李浪背地裡跟她纏綿,陪她瘋狂,她就對我溫柔;李浪鳩佔鵲巢,還他媽吃醋,不讓她當著他對我曖昧,她就把氣發在我身上!
這一夜,我沒跟她睡,我睡隔壁。
這是第一次,我在家裡,卻沒睡在她身邊。在這萬家歡樂,普天同慶的夜晚。
第二天,很早,姐和姐夫就帶著貝貝來拜年。
凌眉眼睛有些浮腫,估計昨晚我在隔壁睡了後,她又一個人傷心落淚了很久。
她不好意思的笑著撒謊道:「姐,姐夫,本來該我和改之過來給你們拜年的,結果反倒讓你們過來了。哎,都是過節應酬太多,我和改之抽不出時間來。這不,昨晚又熬了個通宵,陪幾個管理人員打麻將,眼睛都浮腫了。」
說完還故意邊揉邊拿眼睛悄悄的暗示我。
就是她不暗示,我也會把臉上的不快收殮起來,要跟她打冷戰,也等姐和姐夫帶著貝貝走了後。
我對她笑道:「凌眉,打個電話把湘菲也叫過來吧?大家一起鬧熱鬧熱。」
昨夜我是為湘菲和她鬧得不愉快的,她聽我竟然讓湘菲也過家裡來玩,以為我肯冰釋前嫌了,格外開心,把手機遞給我:「你給她打吧,我和姐有話要說。」
然後,便拉著姐一邊說笑去了。
姐夫一時無人說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貝貝坐不住,又是在屋裡踹來跳去,又是伸著小手去金魚缸裡捉那些金魚。我一邊撥打湘菲的電話,一邊把貝貝從金魚缸邊抱開。貝貝調皮,我剛放開他,他又往金魚缸邊跑,被姐夫一聲吆喝,不去金魚缸邊了,卻嚷著要看動畫片。
電話通了,好一會兒湘菲才接。
她在那邊很是歡喜的道:「凌眉呀,出來玩不?我正在朝天門廣場,很熱鬧的。好好的太陽。」
我向窗外一看,果然是個難得的晴天。
我道:「很好玩嗎?是……」
我忍不住,聲音聽上去有點不舒服,我想問她是不是跟張哥在一起,但我的話還沒說完,她一聽是我的聲音,便啪的一下把電話掛掉了。
姐夫就在身邊,儘管他假裝和貝貝津津有味的看動畫片,但我還是感到臉上很無光。
我對他笑笑:「信號不好,斷了。」
他也不回頭看我,只把眼睛盯著電視屏幕,若無其事的點頭。
我反而更尷尬了。
我把手機拿過去給凌眉,凌眉抬頭望著我道:「說好了嗎?她什麼時候到?」
我道:「剛才斷線了,還是你給她打吧。」
故意若無其事,回到姐夫身邊,也假裝津津有味的看動畫片。
凌眉在那邊撥通了湘菲的電話。
估計湘菲以為是我,在那邊很沒好氣。
只聽凌眉笑道:「死丫頭,怎麼這麼衝啊,是我……哦,那你就和他好好玩吧……我和改之可盼著你們早日修成正果呢。」
說完,也不提叫她過來玩的事,把電話掛了,對我姐道:「這丫頭以前還說不談朋友,結果才和男朋友交往沒多久就纏綿得要命,兩個人如膠似漆跑到朝天門碼頭坐兩江游輪浪漫去了。」
說完站起身,去廚房忙去了。
姐也跟著她去了廚房。
吃飯的時候,姐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在把一口酒嚥下去的時候,對凌眉道:「我說的話,你還是考慮考慮,跟改之商量下吧。」
也不指她指的什麼,估計是先前在廚房裡和凌眉說的。
我奇怪的道:「姐,什麼事呀?這桌上也沒外人,怎麼背著我們說?」
姐橫了我一眼,道:「還不是你們的事,老是讓姐操心。你看你們這朋友也耍了一兩年了吧,彼此瞭解也該瞭解夠了吧,還不結婚,還要讓爸媽盼到什麼時候。你知道爸的性格,自從你離家後,什麼都鬱積在心裡。他口裡不說,可媽哪次打電話過來不給我講,他每當看到村裡別的和你同齡的人的孩子在地上跑來跑去,就會神色黯然的在一旁偷偷歎息……妹的孩子,現在也知道在爸媽跟前呀呀學語叫外公外婆了,你說……」
姐說不下去了。
姐夫便把她的酒杯斟滿,然後端起自己的,道:「咱們夫妻倆喝一杯吧。」
雖然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飽含著這些年共同走過風風雨雨的真摯情意。
姐端起酒杯喝了,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去偷偷拭眼淚。
姐暫時忘了先前的話,也不再提我和凌眉的事。
姐和姐夫帶著貝貝走的時候,凌眉跟著我一起下樓送他們。
等車的時候,凌眉給了貝貝個紅包,貝貝很高興,把紅包交給姐,說要媽媽幫他保管起來。
姐說,貝貝真乖,替貝貝把紅包放進隨身攜帶的口袋裡,並彎腰對背背輕聲耳語了幾句。
姐剛直起身來,貝貝便拉著凌眉的衣角,一個勁的嚷,要舅娘給他生個弟弟。
搞得凌眉羞得滿臉通紅,拿眼睛極不自然的看我。
我笑,不得不笑。
內心卻在想,凌眉,你要真她媽像劉月樣肚子里長出個小雜種來,哼!老子跟你和李浪都沒完。
這時車來了,姐夫抱起貝貝上了車,姐跟在他們後面。
車子啟動的時候,姐回頭看了看我和凌眉,道:「改之,空了還是帶凌眉一起回趟家看看爸媽吧。」
我忽然就看不清姐的臉,淚眼迷濛起來。
而我腦海裡,故鄉的一草一木卻異常清析。
這個春節,爸媽又沒盼到異鄉的遊子攜妻帶子歸去,他們該是怎樣的心情,過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