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沁兒」依然還飄蕩在週遭,輕展軒悄然睜開眼睛的時候,眸子裡望見的卻不是他夢中的如沁,卻是一臉迷茫之色的婉柔,而婉柔的懷中是銳兒,原來是銳兒手中的草葉在催著他醒來,「阿軒,吃飯了。」依稀可見婉柔的眸中有一抹淚意。
輕展軒這才想起他醒來前似乎有過的那一聲低喚,必是那一聲「沁兒」惹得婉柔暗自神傷了。
可是,這樣的時候他說什麼都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了。
於是,他選擇了沉默。
伸出雙臂,銳兒就張著小手臂從婉柔的懷裡掙了開來衝到他的身上,「王爺抱抱。」
一把抱起他,「看來真要找到你的哥哥弟弟和妹妹們陪著你一起玩了,不然就只會調皮了。」一手抱著銳兒,一手捏著他的小鼻頭,剛剛就是他手中的草葉弄醒了他,「柔兒,我們去吃飯吧。」他只當沒有看見她眸中的濕潤,否則說也說不清楚。
那一餐飯婉柔很快就吃飽了,就連燉了許久的鮮湯也只喝了那麼兩口,輕展軒皺著眉頭,卻不便說什麼,只得也速戰速決的吃完了,這才把銳兒交給飛軒堡的下人帶下去玩了。
「柔兒,帶你去一個地方。」看著一臉落寞的婉柔,他心裡也不是滋味,可是自己的心卻是藏也藏不住的,一開口「沁兒」兩個字便脫口而出了,那是夢語,他可以阻止醒著的時候不會犯類似的錯誤,可是睡著了他又怎麼能夠把握住自己呢。
不能,他做不到。
婉柔溫存的點點頭,彷彿剛剛的不快已過去,她淡然一笑的起身,「阿軒,走吧。」
一探手,她羸弱的身子就被他抱了一個滿懷,從京城到飛軒堡,不過三天的路程,可是婉柔卻明顯的瘦了一圈,她的病,唉,看來真得只有找到如沁和歐陽永君才有希望了。
從怡情閣到挽心樓,那一路的風過,微微的夜風讓女子禁不住的貼向他的,他無聲的任她環著他的頸項,站在挽心樓前時,輕展軒將婉柔輕輕的放下,「柔兒,這裡,你喜歡嗎?」那是他以為他失去她是他專門為了她而建造的。」
婉柔緩步向前,院子裡開得正香正艷的花兒惹眼的燦爛,踏入那敞開著的門時,一縷沉香的香氣飄來,那是輕展軒最喜歡的味道。
廳堂裡,一道屏風送到眸中,卻是一個活脫脫的她悄立在那荷葉之上,彷彿仙女下凡一樣的清靈。
她怔怔的望著,淚水卻肆意的流淌了下來,「阿軒,謝謝你。」
「柔兒,你曾經被擄的那個地方我會再讓人去查探的,我想要知道那個幕後的指使者到底是誰,如果我一直知道你還活著,我又怎麼會……」人生呀,便是這樣造化弄人,以為失去了的,卻突然間又失而復得了,可是重新得回的時候,那早先的人生格局又早已改變了。因著婉柔他遇到了如沁,可是……
所有的所有理也更不清,是他錯了麼?
可是錯的那個人分明就是那個製造婉柔死訊的人。
婉柔依然看著那架屏風,「阿軒,去吧,我也想要知道那個幕後的人他到底是誰,抓到他,千刀萬剮也難消我心頭之恨。」恨恨的說著,那人竟然還捏造了她已死去的假象,卻又讓她悲辱的活了那般的久,她恨呀,更恨那人奪走了她的皓兒。
「甄陶已經在追蹤了。」想要給婉柔一個定心丸,這樣的事由著甄陶出手,一定可以查出因果來的。
婉柔聽著忽地又咳了起來,肩頭只不住的抖動著,輕展軒急忙奔過去,看著她有些漲紅的臉,真不知道要怎麼幫她了。
那一夜,婉柔便歇息在了挽心樓,可是輕展軒卻因著瑣事纏身忙了一夜,婉菁真是聰明,查到他向著古鎮和飛軒堡的方向來了,便立即將宮裡未批閱的奏折送了過來,那一切就彷彿一年多以前輕展風在時他一直為著輕展軒代勞一樣。
批批點點,一夜竟是到了天明。
也幸虧他在晚飯前睡了那麼一刻,否則他還真是撐不住。
就這樣連續幾天都是這般的度過,婉柔每日裡陪著他用過膳後就留在挽心樓裡寫字作畫撫琴,那些不斷堆起的奏折,讓她也不敢打擾了輕展軒了。
日子就這樣彷彿風平浪靜的過了一天又一天。
門外有暗影轉來,他抬手一個手勢,暗影立刻會意的走進他的書房,「王爺,遍求名醫的告示已經分發下去張貼在西楚的四面八方了,至於要散到無相國的也專門寫好了傳單發下去了。」
「那就好,必要留人在安排好的地方守著,一旦有了王妃的消息,立刻要稟報我。」
「是。」
他著人寫了婉柔的病情,卻沒有說出她的名諱,只是遍求名醫,能醫好者賞,提供名醫線索的人也賞,他一直知道如沁的心善,不管走到哪裡,只要遇到傷了的病了的,她必會出手相救,所以少則一兩個月,多則半年,她的名氣必會在她所在之處傳揚開來,那麼只要收到他的告示或者傳單的人也就自然而然的把她的消息告訴了自己,重賞之下必會很快就有答案的。
找到如沁,一來可以為婉柔治病,二來也讓他心裡踏實些,即使自己真的因為婉柔而與她沒了可能,可是至少要讓他知道她的安全,知道兩個孩子的安全,這才是他心裡的最重。
他的世界裡絕對不可以少了她的信息,否則他寢食難安,這幾日便是一個最好的答案了。
飛軒堡裡飄散著淡淡的藥香,他一直在不遺餘力的為著婉柔用藥,雖然那些藥都是太醫們開的,雖然一直都沒什麼效果,可是輕展軒卻不敢停下來,讓婉柔多活一天是一天吧,只是她的咳血卻越來越嚴重了。
西楚與無相的邊關,局勢也越來越緊張,曉是無相知道再也無法挑起西楚與東齊的戰事,便有了霸吞西楚的意思了。
對外,輕展軒只是一個避世的王爺,就連京城裡的奏折也是暗暗的送來,再暗暗的送回去。
此時,他一切都小心翼翼的不讓人發現他還在暗處裡指揮著西楚的一切。
婉菁是聰明的,為了籠住他的心,只要是他的手諭,她無不遵從,這一點倒是讓輕展軒不得不佩服她了。
那麼一個精明的女人,她不做皇后真是屈了才,可是又是那般的老謀深算,讓人不得不防。
邊域裡他早已在暗中調兵遣將了,他不怕無相的挑開戰事,從前他一直恨著白錦臣,一直想要報復他,可是如今因著婉柔的所有一切都還是一個謎團而未解,所以他早就把白錦臣從他要報復的名單中排除了去了。
可是這一回,探子報來的無相領兵的元帥不是別人,正是白錦臣。
他記得那個溫雅俊逸的白錦臣,第一眼見他的時候,他就懂得了從前如沁之所以要嫁給他的原因了,可是那一次的接觸也讓他徹底的明白了白錦臣的心,白錦臣的心裡除了陞官發財,其它的什麼都不是重要的。
瞇眼笑著,白錦臣一定是以為他在遁世中,所以才敢有恃無恐的發兵而至兩國的邊域,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西楚早已在暗中佈置如何來對付他了。
這一來,白錦臣碰上他,就不是他小氣的刻意的要報復白錦臣了,而是白錦臣自己送上門來的。
又是一夜過去了,合上了手中的最後一本奏折,輕展軒一撩衣袍,站在窗前時,風送來,吹起他的髮絲拂在額前頸項間。
望著窗外悄起的晨光,有五彩的蝴蝶正在花間起舞,那花香飄來,真美的早晨,可是秋意卻也濃了,從京城至飛軒堡,時間已過了整整一個月之久了,那楓葉林的葉子早已紅了吧,真想去看一看,可是他卻是這般的忙。
沁兒,你在哪裡,那些告示,那些傳單,發了一個月了呀,為什麼還沒有你的消息。
總是不信,不信你會收起你的那顆善心,我在等待,等待你出現的那一刻,可是為什麼會是那般那般的漫長呢。
漫長的讓我已老去了一樣,沁兒,我想念無憂和無邪了,可是你卻不給我任何的消息,你好狠的心呀……
「王爺,又是一夜未睡,可要注意身體呀。」門前飄來了女子的聲音。
輕展軒轉身看向婉柔,「柔兒,天才亮而已,你怎麼也起得這般的早,再多睡一會呀。」他憐惜的走到她的身邊,握著她冰冷的小手,她踩著露珠而來,帶來了晨的清新,可是她的唇角卻遺落了一滴紅艷艷的血跡。
輕柔的抬手,拿過她手中絹帕為她仔細的拭去那血跡,「柔兒,夜裡睡得好嗎?」她的臉色比起幾日前更加的蒼白了,那些太醫都是飯桶一樣的根本讓婉柔沒有好轉的跡象。宮裡太醫院傳來的診斷就是婉柔因著產後沒有得到充分的調養與休息,她的五臟六腑早已受了損傷,能活著已是奇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