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室,那是犯了過錯的堡中人要去的地方吧,她第一次聽說行刑室是因為甄陶,那一次甄陶因為她的遲到侍寢而被罰了一百大仗,那麼這一次呢?
心思百轉,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到底錯在了哪裡。
踏過那道高高的門檻,眼前的大廳是一片昏黃,除了打開著的房門,所有的窗子都是緊閉著的,一隻隻的蠟燭挑亮在黃昏中的夜色裡,卻閃亮不了她的心,那一個個染滿了血跡的刑具就在眼前,行刑室,今日,是要為她行刑嗎?
步履有些蹣跚,此刻她代表著的並不是她自己,還有她的骨肉,不可以,不可以呀。
抬首,迎面那一張太師椅上,輕展軒正捧著茶杯,悠閒自在的品著茶,身側的方桌上一個鳥籠子,那裡面是一隻雪白的鴿子,此時,那鴿子正不住的低鳴著,似乎在抗議輕展軒把它關在了籠子裡。
距離上一次在怡情閣裡見他已經有些日子了,看不出他的變化,似乎還是如初一樣的冷漠,突然間就有些懷念他曾經偶爾出現過的痞痞的樣子,那樣子並不好看,但是能讓所見之人有著那麼一點點的輕鬆,因為她現在怎麼也無法輕鬆下來,她擔心的不是自己,是她腹中的胎兒。
心在侷促,可是貝齒輕咬的瞬間她看起來依然還是那一個彷彿超脫凡塵俗事的女子,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只與她無關。
然而,倘若真無關了,她又何來被押至此。
修長的手指在她的面前抬起而移向了桌子上的一張皺巴巴的紙,溫柔的嗓音依然醇厚而誘惑人心,那一向是他的驕傲,卻獨獨對眼前的這個女子沒有用武之地,手中的紙一揚,立刻那紙張就飄飄灑灑的飛向了如沁,「沁兒,這是你寫的吧?」
垂首,那穩穩落在衣角前地上的紙箋上,那一行行的字跡落在自己的眼中,正是那一日她按照記憶裡的一切寫下的那首藏頭詩「采月侍寢怡情閣」,那張紙失蹤了幾日了,她只當是之晴收了扔了,卻不想竟在輕展軒的手上,「你,你從哪裡得來的?」記憶裡除了那些送床的家丁和甄陶沒有人再到過冷月軒了,可是那些人對於詩詞根本就沒有興趣,而甄陶她相信他絕對不會害了自己將這詩箋拿給輕展軒。
但是,即使輕展軒看到了又如何,那詩中意都是他已然經歷過的,那落款日期的那一日他確實是由著采月侍寢的,這並沒有任何的錯誤,就是因為她臨驀了這首詩,他就要處罰她嗎?
這似乎有些牽強吧。
「你只說,這是不是你寫的。」一雙劍眉隱隱泛著怒氣,就像這紙箋上的字犯了大錯一樣,他隨時要懲罰她。
「是的。」這首詩的確是她寫的,卻不是她真正的筆跡,她從來就能文不能武,所以在詩書習字上自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以至於無論是畫筆丹青還是草書小楷她皆能模仿的惟妙惟肖,那一日她只想把記憶中的字跡留下來,做為一個對記憶的另一種補充,也提醒自己在飛軒堡裡有人一直在暗中刻意的要謀害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她驀了字並沒有錯呀,卻不想她臨驀的證據,此時卻成了他追問她的把柄了,「這難道有什麼不對嗎?那一日你難道沒有讓采月侍寢嗎?」氣憤,他真的有些無理取鬧。
輕展軒倏然從椅子上站起,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動作的,居然眨眼間就停在了她的面前,手指穩穩抬起她的下巴,「采月侍寢,不好嗎?」閃著興味的光茫,他似乎很想知道如沁的答案。
輕輕的笑,那笑意淡去了屋子裡那些猙獰的刑具帶給人的陰沉沉的感覺,「於她,是好,於你,也是好。」於自己,那曾經的心痛早已淡淡而去,她與采月所求不同,所以她也沒有說采月不好的權利。
「是嗎,你喜歡便好,她最近倒是夜夜侍寢怡情閣,也算是美人苑裡的頭牌了,或許我也該給她一個名份了。」
「哦,王爺盡可休了如沁,再立了她為妃。」想也不想的接口,倘若如此,那麼所有的麻煩都盡去了,她也不用想方設法的逃開了。
「可是,我只答應給她一個側妃的名份,卻不想她便立刻就應承了我,那丫頭其實更是乖巧。可是你呢,這王妃的位子似乎摘也摘不下去了,除非你見了我皇兄,求了他,他同意了,那便由著他再下一道聖旨准了你離開,呵呵,可是這個似乎不可能了,皇兄可是西楚當今的皇上呀,金口玉言的,說了的話若不做數,他那臉面往哪擱呢。」手指鬆開如沁下頜的瞬間,那麻麻的痛意讓如沁皺了皺眉頭,真痛。
「王爺留著如沁不過是佔著一個頭銜再浪費了飛軒堡的糧食罷了,也或許無聊時再拿如沁開開心,比如此刻,不過是如沁隨手謄寫的一首詩,居然就為了這首詩要為如沁用刑,如沁果真為妒婦嗎,其實王爺心中自然最清楚不過了。但王爺此舉只怕早已讓飛軒堡的眾人笑倒了。」連譏帶諷,她只想激將輕展軒放了自己,說著話的那一刻腹中的胎兒似乎踢了他一腳,讓她更加的堅定要保護他的決心。
「笑倒?你以為你成了我的王妃,就可以膽大妄為,就可以勾結外人陷害我逍遙王了嗎?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可是夜夜都惦著你呢,只可惜你卻不解風情。」輕佻的笑中語,再揚眉時,只向門外人道,「來人,把美人苑所有的女人都請到這院子裡,今兒,我要她們見識見識她們新王妃的風采。」
「是。」早有人一溜煙的跑去了,王爺今天似乎有些不大對,所以這些做下人的沒有一個不誠惶誠恐的。
「你胡說,雖然我恨不得你立刻就死了,可是那種卑鄙無恥的行為我如沁卻不屑去做。」那莫須有的罪名她不要擔,她要的只是她腹中胎兒的安全。
輕展軒優雅轉身,再一次踅回到桌子前時卻沒有坐下,而是拎起了桌子上的那個鳥籠子,不緊不慢的打開了那籠子上的小小的門,籠子中雪白的鴿子移至小門前頓時就落在了他的手上,潔白的羽毛忽閃在眼前,那欲展翅的翅膀卻被輕展軒生生的扼殺在手中,他不許它飛,它便永遠也飛不了。
粉褐色的鴿腳在如沁的面前不住的踢蹬著,那細細的頸項隨時有被輕展軒折斷的可能,一張字條現在如沁的面前,輕展軒溫柔挑起鴿腳上的字條,慢慢展開時,一行字映在眼前:月下古鎮中,殺之無歸處。
猛然想起下午采月求著柳絮寫的詩便是那藏頭詩的前兩句:彩霞漫天無歸處,月伴嫦娥倚樹槐。
一個月字,三個字的無歸處,只一寫,立刻便知道了這字條曾經的主人是誰了。
暈了,為什麼這字條中字與那藏頭詩的字跡竟是一模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