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太子妃【完結】 6 第6卷 第227章  一個活著的理由
    莫子灝曾帶著驕傲的神色告訴她,說他曾經和皇親國戚一起如何如何的羞辱濮陽瑾,有時為了洩憤,甚至把石頭丟他,直丟到濮陽瑾身上找不出一塊沒有帶傷的肌膚。那時的濮陽瑾痛得淚流滿面,卻總是咬緊牙關不吭一聲,而他就像來了勁似的,一定要讓他求饒方放過他。可濮陽瑾能忍,有骨氣,小小年紀卻不認輸過一回。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他開始討厭這個別國質子,明明是寄人離下,偏偏要生出一副倔性子。

    今時今日,雖然實質相同,然楚清清卻想在本質上有所差別。不論濮陽恆在這裡受到怎樣不公的待遇,她都要在他的心靈上烙下美好事物的影子。雖然願意他在自己的希望中成長,可現實與憧憬往往有著山高水遠的距離。而她能做的,只有盡力。

    「那是他們胡說的,娘告訴你哦,黃泉路的兩邊開著非常非常漂亮的花朵,一片連著一片,那裡的斜陽永不落山,黃昏的顏著映著漂亮的花海,美得讓人不捨移眼呢。」

    「有那麼好看的花麼?那花叫什麼名字?」小孩子來了興趣,他完全相信娘親不會騙他。

    白玉般的月色隱入花叢裡,夏蟲的低鳴志奏著一首似佛永不停歇的樂曲。略微俯眸看著孩子期待的眼神,楚清清帶著滿腹的慟色微笑著說:「彼岸。」

    「彼岸?彼岸花。娘,為何那麼好看的花要開著黃泉路邊呢,過了黃泉路就是閻王殿呀,那是個有鬼的地方。」

    那充滿稚氣的問題,直惹得楚清清欲哭還笑,靜謐中,飛過一隻螢火蟲。

    「傻孩子,只要你不害怕,鬼怪就不恐怖,如果你先害怕了,鬼怪就會來嚇你,所以你要勇敢知道嗎?只有這樣,鬼怪才不會靠近你。」

    濮陽恆微微的垂了頭,薄薄的月色在他小小的臉頰上斜出一層柔和的暈彩,接著抬起頭來,瞳仁裡透著不符合年紀的認真,「娘,恆兒不怕了,恆兒會勇敢。」

    楚清清含笑不語,緊緊的抱著孩子,抬眸望著夜空懸掛的那輪明月,幽幽的情感總會在此時溢滿心懷,難以遏制。顏容上倔強的表情再也勉強不下去,所有的對孩子的溫和都隨之軟了下來,如同光滑的絲帶,再也難以掩飾內心層出不窮的分離悲哀。

    「恆兒想爹麼?」問出這話,楚清清便開始後悔。她不是沒見過莫子灝的孩子依偎在他懷裡撒嬌的樣子,同樣的,恆兒也見過。當時他的目光中有妒忌與羨慕,更有不該有的期待。

    「娘,爹在哪兒?」

    孩子平靜的聲音讓楚清清心顫,她從不曾問過他這個問題,她覺得他太小,根本不會懂得。可隨著時間推移,她又能拖到什麼時候呢?然而如今的她卻只能顧著現在,未來,那是她不敢期待的。四年了,她沒有問過璠陽的任何消息,甚至不知濮陽瑾是生是死?沒人告訴過她,而她亦沒有主動去問。因為不論是希望與失望,都會讓她在煎熬中生不如死。

    如今,孩子是她唯一堅持下去的勇氣。

    「抬頭看看天上的月,爹爹現在一定和我們一樣看著它呢。」這樣,會不會讓他覺得離濮陽瑾近些呢?

    窸窸清風拂暮曉,剪燭西窗影獨搖;不識魂縷歸何處,只聞冷露濕花腳。

    紅彤彤的陽光如同一匹艷麗的綢布,在半空中和著熱風磷磷而過。突聞得一陣陣雀鳴之聲,抬眼時,卻只見那枝頭顫抖,小鳥兒的身影早已無蹤無蕩。

    「你在發什麼呆?小心你手裡的剪子,這可是三殿下賞給靜妃娘娘的,讓你侍弄那是你的福氣,若是有個閃失,就若讓你們娘倆兒丟了性命都賠不起。」一侍婢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庭院中目色空茫的女子朗喝。她的身邊,正坐著一美艷女子,她的高貴宛如一朵綻放的牡丹。

    楚清清回過神來,指腹卻在不經意間劃破了,一條不起的傷口也因為血絲湧現而變得讓人內心忐忑。收拾起內心的不踏實感受,停頓不久的手又開始了動作。

    她的沉默卻讓人不高興了。靜妃赫然將手中的半盞茶丟了出去,場地中立即如炸裂般響起破碎之聲。「你這是什麼態度,說你幾句你還甩起臉來了,銀珠說得對,若是這花花草草有個什麼閃失,就算三殿下會因為你的身子放過你,本妃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四年前,本以為三皇子帶回來的女子又會作為府裡的添置,她與其餘妃妾可是吃了半罈子的醋。一次她輕生未遂,竟被御醫診出懷了身孕。至此三皇子發話,讓人緊緊的『保護』著她,不讓她受任何的傷害,更不准她再次輕生。十月分勉,孩子落世。本以為她會母憑子貴佔上高枝,可殿下卻在這時對他們母子不聞不問了。

    直到孩子兩歲,遭到府裡其他孩子的排拆與侮蔑。三皇子得知後不但不曾怪責,還意味不明的說了句:這孩子又不是本殿的種,他們母子吃我的住我的,只要讓他活著,不出人命,給本殿的皇兒們當玩意兒使也是應該的。

    這句話很快就在府裡傳開了,她們這些妃妾們徒然間感到像是被人戲耍了一般。既是三皇子發了話,她們抑忍了兩年的怨氣終於找到了發洩出口。只要讓她活著,她就像個木偶一樣被人呼來喝去,從未有任何怨言與反抗。可她就是不懂,那苡荊閣對三皇子來說何種重要,怎麼會讓一個他厭惡的女子住進去?且這個女子只知是從璠陽帶回來的,其餘的身份底細一概不知。

    靜妃的話如刺樣響在耳邊,楚清清捏著剪子的手力道憑添,層層悲哀與不堪在胸口堆積如山,如果可以消失,她多麼希望此刻能化作沙粒風化去。

    「誰又惹靜妃娘娘生氣了?」一道男聲帶著半玩笑半認真的語氣響在庭院裡,隨即一抹身影從曲廊旁的角門走了進來,他瞥了一眼中庭侍弄花草的女子,瞬間又將視線移開,「原來是她呀,看來受了那麼多次教訓還是不長記性。」

    靜妃站起身來,場中收拾茶盞碎片的侍婢也一眾離開。她笑意盈盈的踏前一步,「今公子,您又來啦?」邊說邊神色不清不楚的朝場中之人瞥去,那眸色透著幾分輕蔑,透著幾分諷譏。

    「怎麼?今某來看靜妃娘娘,娘娘不歡迎麼?」今鳳宇嬉笑著拱手一禮,眼神也跟著她飄移。

    靜妃掩唇一笑,說:「本妃豈會不歡迎呢?只怕今公子來看本妃的心不誠呢。」

    今鳳宇聞言,毫無顧慮的大笑起來,「靜妃娘娘可真是善解人意,如此,那在下就要將人帶走了。」且說且走向那人。

    楚清清手裡的剪子被奪走,人也被拉起來,就在靜妃面前,任由今鳳宇將她橫抱入懷。聽著靜妃說:「你可得好生侍候今公子呀。」

    緊緊的闔上眼簾,拽著今鳳宇胸前的衣襟。今鳳宇說:「娘娘放心,她每次都將本公子侍候得很好。」

    今鳳宇抱著楚清清走了。靜妃的貼身侍婢銀珠靠近主子身邊,冷蔑的言道:「娘娘,奴婢如今覺得那苡荊閣倒像是城裡的花館子,不過這個從璠陽來的女人也真有手段,竟能將北晉有名的花花公子收伏得伏伏貼貼的,隔三差五就往府裡跑。」

    何止這些,更難得的是三皇子竟不置一詞,任由今鳳宇亂來。靜妃默笑不語,轉身重新落坐下去,端起一杯新上的茶,輕抿起來。

    記不得這是第多少次讓今鳳宇理所當然般抱在懷裡在府中曲廊上招搖而過。那些投來的異樣目光仍會讓她麻木不堪的心下掀起些許刺痛。

    今鳳宇略微俯眸,看著楚清清半闔的靜目中呈現出汪洋般的悲傷,猶若零晨時分,繚繞在花草樹木間永吹不散的雲霧,凝重濃厚。

    回到苡荊閣,將楚清清放在軟凳上坐下。每回來這裡,都會讓今鳳宇覺得莫子灝的折磨十分到位,不止是楚清清,連帶著遠在千里之外的濮陽瑾。楚清清不知道,每隔一個月,莫子灝都會親自書信一封,告訴著濮陽瑾楚清清的點點滴滴,那怕是她讓下人支使著去洗衣打雜,如此的事無鉅細的匯報了四年。

    撿起楚清清受傷的手,那手上的傷口早已數不清了。方才又添了新傷。他知道她不會反抗,因為那是毫無意義的,莫子灝很清楚她的弱點,更懂得如何控制她,如何控制遠在璠陽的濮陽瑾。

    「你不必每次都這樣替我解圍。」楚清清聲色平靜的說著,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傷。

    「哼——。」今鳳宇鬆了手,假似一聲嘲笑,「你可別告訴我說你現在才想著要遠離我,咱們之間的關係在這府裡早就曖昧不清了。」

    略微抬眸,她依舊平靜的看著今鳳宇,可眼中的濕意卻出賣她內心微蕩的波動。「你是個君子,知道我不會如此輕看你,我只是……。」不想欠你更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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