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琪驚得心顫,溢出茶盞的茶水直燙得她的手泛紅,她連忙將手中的茶盞擱回茶盤裡,捧起另一盞茶遞到柳貴妃跟前,「奴婢該死,貴妃娘娘恕罪。」
柳貴妃若有所思的接過茶盞,忖渡著這個秋琪不是平常很有分寸的麼?怎麼這會子竟忘了規矩。
秋琪復又將另一盞茶重新捧到楚清清跟前,說:「太子妃請用茶。」
楚清清微微的笑了笑,看向晴妃說:「好香的茶呀,還是拿香雪煮的,真是可惜我只能吃一口,不過還是感謝你有心了。」
「真是挺香的。」柳貴妃擱到鼻前也嗅了一下,跟著楚清清讚歎。
晴妃拎著心看著太子妃接過茶盞,看著她執起茶蓋捋著水面,就在茶盞杯沿靠近唇邊時,晴妃猛然起身失態開口,「太子妃。」
這一呼驚得柳貴妃險些燙著,她意外的盯著晴妃痛苦的欲言又止的顏容,而楚清清合上茶盞,沉色言道:「晴妃,你知罪麼?」
晴妃與秋琪立即跪在地上,晴妃垂著眸,不敢直視太子妃的眼睛。她沒想到楚清清會在今天醒過來,又問自己如果太子妃沒醒,難道她就不會喊停了嗎?
「本妃向來可有薄待過你。」
「臣妾自知有罪,求太子妃賜死罪。」她真的不想活了,如果不能讓弟弟活,太子妃又不能死,那麼,就由她自己來承受這罪孽罷。
秋琪還呆愣在那裡,沒想到太子妃居然看透了一切,「太子妃恕罪,這一切都是奴婢錯,這毒是奴婢下的,與娘娘無干,求太子妃賜死奴婢。」
毒?柳貴妃手聽茶盞終是砸在地上,四濺的茶水濕了她的花鞋。「這茶裡你們下了毒,晴妃,這到底怎麼回事?」
「母妃放心,有毒的是兒媳這一杯而已。」
筱筱趕緊跑到榻前,將小姐手裡的茶盞奪過來摔到地上,那茶水遇冷立即化成一灘黑水,嚇得筱筱心驚肉跳,驚恐不已。
「都是臣妾一個人的錯,秋琪只是一個奴婢,她做的事情不過都是但憑臣妾的吩咐,貴妃娘娘,太子妃,錯在臣妾,如今臣妾只有速死。」晴妃糾結的說著,淚水源源不斷的從眼中溢落。
「哪有那麼容易說死就死的,你為什麼要害太子妃?」柳貴妃不解的看著晴妃,那個溫柔善娘的女婢子怎麼可以做出此等喪心病狂的事,真是太令人痛心了。
「母妃。」楚清清伸過去手,拉著柳貴妃在榻沿上坐下,安慰的緊緊的她的手,轉過頭對筱筱說,「你去叫羅貴過來。」
筱筱與秋琪雖不是極好,可平日裡總會有份交情,此刻雖有不忍,可她居然敢下毒傷害小姐,她不能維護她。「是。」
「晴妃,別說什麼死不死的,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麼渴望活著嗎?」
晴妃抬起淚眸,欲語還休,終是悲哀的道出這句話來,「臣妾不能活著呀。」
「如果這世間之事用死能解決,此次我便不會再醒過來了。」
「太子妃,臣妾對不起你,枉顧您先前解圍相救之恩,臣妾死不足惜,求您成全。」
她真是一心求死,看來她的背後一定是發生什麼讓她為難之事了。少頃,羅貴匆匆趕來,朝柳貴妃與太子妃請案,「屬下見過柳貴妃,太子妃。」
「羅貴,晴妃這妒婦以下犯上,竟敢生謀害本妃之心,若不是筱筱手滑打翻了茶盞,還不知她竟讓奴婢在茶水裡下毒要加害本妃,將她押入大牢,讓太子殿下擇日重罰。」楚清清如此做著吩咐,卻見室中除了羅貴外,皆疑惑的盯著她看。
羅貴本覺不妥,但見地上一灘烏黑的茶水,便知事情真有不妙,領命後朗聲響來御林衛,將晴妃與秋琪一併帶了下去。
待到羅貴走到湘簾旁時,楚清清又叫住他,「羅統領,若是有人問,就將本妃的原話據實說。」
「屬下知道,屬下告退。」
湘簾輕輕搖搖拽,寢殿裡徒然的靜謐彷彿方才一切都不曾發生。柳貴妃緊拉著楚清清的手,含淚盯著她,「那孩子以前不是這樣的,她雖膽小卻心地善良,想不到做了主子竟然會變得這般心狠,方才見她懂得敬你,我還替你高興,想著你在這東宮還有個真心人作伴,沒想到竟是我一廂情願。」
「小姐,明明不是奴婢手滑打翻的茶盞,你為何這麼說?」筱筱捏來一條溫熱的濕帕,替小姐拭著方才拿過茶盞的手。
楚清清歎息道:「你們都別怪她了,她也不過是受制於人罷了,剛才在我就要碰到茶水時她出聲制止,不說明她根本無心害我麼?只是礙於情勢,被逼無奈罷了。我剛才刻意那麼說,只是想太子殿下知道這事時,能餘下她一命罷了。且有了我話面上的意思,相信她會多活些時候。」
「你是說那孩子有苦衷。」她能有什麼苦衷?柳貴妃實在想不明白。筱筱也跟著搖了搖頭。
「母妃的眼光沒錯,晴妃是善良的,她不可能想著害我。」她已讓她夠擔心的了,不能再將晴妃是皇后細作這樣的事情說出來。
「可是……。」
「太子妃,皇后娘娘遣李嬤嬤帶有補品前來探視。」袖英入內打斷柳貴妃的話,恭敬的稟報。
是來看她是死是活罷,楚清清心下冷吟,「你讓她進來罷。」一邊又吩咐筱筱,遣來人收拾滿地的茶漬與殘杯盞。
說話時,柳貴妃遞去擔憂的眼色,楚清清讀到了,只是淺顯安慰勾唇,片息後,聞聲:「奴婢參見柳貴妃,參見太子妃。」
「李嬤嬤快請免禮。」或許是柳貴妃自身在蕭後跟前卑微慣了,覺得連個蕭後身邊的奴才她都得罪不起。看著這樣的柳貴妃,楚清清心裡很難過。
「謝貴妃娘娘。」
「聽袖英說母后遣你帶了補品前來探我,請李嬤嬤代為回稟母后,就說兒媳愧受。」這話裡楚清清頗為逐客的意味,就是不知道李嬤嬤前來的目的容不容許她察覺。
李嬤嬤抬眸覷視一瞬那斜躺在雕花梨木榻頭的女子,容顏憔悴,蒼白無色,然偏偏這樣一副身姿造就出另一番病懨的美態,堪比西子。曲身一盈,「奴婢遵命。」
柳貴妃且說且起身,先是上前一步,拉著楚清清的手說:「今日你也乏了,好生歇息,母妃擇日再來探你。」楚清清的確懶怠作聲,微笑頜首,又見柳貴妃鬆了她手回身道:「李嬤嬤反正都要回鳳翔宮交旨,不若同本宮同行罷。」
李嬤嬤此行本就只為來探虛實,今見太子妃雖鳳體違和,卻游著一絲性命,料是那晴妃膽小或是因著別的原因未能成事,罷了,且回鳳翔宮回稟皇后再作打算。「是,太子妃,奴婢告退。」
楚清清輕揮柔弱無力的手,「袖英,替本妃送送貴妃娘娘和李嬤嬤。」
袖英施一禮,立即引著柳貴妃與李嬤嬤離去。
在落地帷幄半搖的那一剎那,楚清清沉沉合上眼簾,心中積聚一股強烈的傷情與恐懼。
筱筱從另一側撩簾而來,見著楚清清闔眸,也不知她到底有沒有睡去。細聲細腳走到榻前,掖被時徒然聞聲,「楚府可有派人前來?父親可還安好?」
小姐仍舊闔眼不曾睜開,知道她未睡去,筱筱手下的動作也不在輕微,如實回聲,「小姐讓皇后娘娘打得滑胎一事,很快在皇城裡傳開,老爺聽到這消息時急得暈厥,其間遣管家進宮一次,那時小姐未醒,奴婢也不敢據實相告,只跟管家說小姐失血過多,其他無礙。昨夜小姐醒來,奴婢今日一早就令人放話出去了,相信老爺這會子得到消息也該寬心了才是。」
筱筱做事有分寸,楚清清很是欣慰,若是爹爹真有個好歹,她覺得自己萬死都不能贖一罪孽。不過濮陽慕華的手段也不容小覷,雖然她不知道外界是如何傳揚這件事情,但她相信一定流傳得非常精彩,而且她的目的也一定達到預期的效果,或者效果更好。否則聰明如蕭後,也不會著急對自己動殺念。
晴妃,許是有什麼把柄落在蕭後手中了罷。那日去秋芙宮,她便將自己的身份如實相告,若非不得已,在自己深知她底細的情況下,她怎會還聽從行事於自己不利?
「筱筱。」楚清清聲色虛弱的說:「你備些厚禮送到公主的寢宮去給鳳凰郡主,記得要多備些,最好招搖得整個皇宮都知道,告訴鳳凰郡主,說本妃向她陪罪。」
「小姐,都是她把你害成這樣了,你怎麼還要給她送禮,向她陪罪,奴婢現在恨不能將那個什麼鳳凰郡主狠狠的打一頓。」筱筱不解,更是為小姐抱不平和委屈。
楚清清微微睜開眼簾,見著筱筱那一張氣得近似七竅生煙的秀顏,微微的笑道:「傻筱筱,這樣安排自然有我的用意。還有,如果你遇到了父親,或是他再遣人過來,告訴他就說我想見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