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瑾心緒一沉,自然明白楚清清詞裡行間的意思。其實前夜梧惠宮中發生之事他並不知情,而他亦並非事先決定刻意趕來。只因母妃聽說孔雀落入梧惠宮之事,忙遣人送來一對碧玦,吩咐讓他親手送一枚給太子妃,他這才出現在梧惠宮,孰料竟遇上那樣千均一發之危險。
略微動動身,從枕下取出那對碧玦,擱在懷中之人眼前,道:「這是母妃賞的,此玦名為連理,吩咐我給你一塊。」
晶瑩通透的碧玦映入眼中,楚清清只覺得一股熾熱的激流溢遍全身。說不清是激動還是悲哀,在顫動著手拿過半塊碧玦時,淚珠驀然簌簌而下。「你說這碧玦叫什麼?」
濮陽瑾覺得回答這樣的問題很難為情,並且他已說過一次了,可楚清清哽咽的聲音不容的拒絕,於是淡淡的吐出兩個字,「連理。」
連理,多麼吉祥的名字。這一刻握在手裡,楚清清覺得如身置夢中。
「告訴我你落淚的原因。」
他的身影一陣模糊一陣清晰,楚清清撲在他的懷裡,哽咽著言道:「答應我,不要讓這碧玦離開我,那怕有一日我死了,你也要將它葬在我身邊。」
濮陽瑾滯神愣智,想將懷中的她緊緊扣起,又擔心用過過大傷到她的身子,濮陽瑾惶惶難安中,沉聲道:「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當一道微弱的陽光染色窗欞時,楚清清還在繼續沉睡,她太累了,精神的壓抑造就了她深沉的睡眠。
御醫前來請脈,隔著一層細紗的搭脈搭了好一會兒,直看得袖娟秀眉緊立,心想若是太子在此,早就厲聲喝問了。
早前皇后派來的兩名御醫,已讓太子找了個借口遣了回去,換來的御醫是最先替太子妃診治的,如今也可正大光明的出入梧惠宮了。
御醫疾書了處方,交由隨侍在側的藥童拿去御藥房抓藥,這才肩提著藥箱負手而去。袖娟用濕巾帕輕拭太子妃的額眉,這個躺著,筱筱也未醒,這梧惠宮真不知是撞了什麼邪。
忽聽窗外傳來一聲響鳴,袖娟起身移步,推開那半掩的窗扉,見孔雀撲翅而降,墨綠色的羽毛幽深高貴極了。
「它又飛來了麼?」
徒聞身後傳來細微的語聲,袖娟連忙回身抬步行直榻前,主子終於醒了,她忍不住高興攜笑,「娘娘,您醒了。」
意識還有些暈乏,猶記得她靠在濮陽瑾的懷裡抽泣,那時天還未明,她幾時睡下的?「太子呢?」
袖娟滯愣過瞬間,隨即言道:「太子去了冬瑩宮,娘娘若是尋太子,奴婢這就去傳話。」
「不。」輕輕的搖了搖頭,楚清清心裡有些許難過,卻也在瞬間一笑抿去,「不必了,扶我起來。」
待袖娟將她扶起靠在榻頭,楚清清又說:「筱筱還未醒麼?御醫怎麼說?」
「御醫言詞專攻,奴婢聽得不甚明白,但大概意思是說筱筱傷得不輕,然沒有性命之憂,娘娘放心吧。」掖著絲被到胸前,袖娟回憶著御醫給筱筱看診時的情形。
楚清清沒在說什麼,想著傷重總好過失了性命。接下來的時間裡,袖娟告訴她體會的餘毒散後,身子愈發贏弱,她又回到了當初嫁入東宮時的境況,能下地自由走動,已是她劫後餘生的安慰了。
嚥了些吃食,窗外灼烈的陽光耀得她昏昏欲睡。孔雀又飛來了,今日倒是無人爭相觀看,楚清清落坐在石凳上,輕撫著它的頸羽,「你是專程來救我性命的,對嗎?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你。」
袖娟聽不懂太子妃的話,只是覺得那酸澀的語氣直聽得人想要落淚。什麼離不離開的,目今看來,太子豈能允許她如願?「娘娘,陽光太烈了,回房去歇歇罷。」
她還有事沒做呢,怎麼可以就這樣歇息去?微偏頭吩咐,「你去備好輦轎,本妃要去冬瑩宮。」
太子妃身為東宮後宮之主,前去探視關懷身懷有孕的苡妃無可厚非,可如今她自己的身子都婉如秋風落葉,怎麼宜多勞多動呢?試著開口,「娘娘,您的身子不便走動,還是待好些了再去吧。」
得知苡妃有孕,那日茗妃前來相邀同去,她拒絕了。蕭後與柳貴妃皆有表示,若是她再不去,會招人話柄,此刻什麼身子有恙,全都不是理由。而且,近來似乎有太多的事情都圍繞著苡妃,如果這不是偶然,那就一定有什麼使之成為必然。她不去看看,怎麼應付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我身子弱罷了,精神還能堅持住,你下去準備罷。」
太子妃仍是頭也不抬的作著吩咐,袖娟微動了動唇,迴盪在口的中話消散在齒間,惟有領命離開。
濮陽瑾說刺客不是蕭後派來的,那會是誰呢?除了她楚清清想不出她還對誰有威脅。記得當蕭後看到自己與孔雀親近時的表情,青中帶怒,怒中帶憤,那是種恨不能將自己撕碎的激動。也許她還不能完全領會孔雀在璠陽後宮的地位,可除了她,幾乎所有人都明白它的重要性。它偏偏落在這梧惠宮中,所指什麼,不用言傳自有人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