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清醒來時,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茫然的看乳白色的織帳頂,腦海裡靜若無物,連窗外響入耳中的雀鳴聲,都猶如細微的波紋聲,漣漪淺淺。
昨夜種種,恍然若夢,似乎她的身上還殘餘著濮陽瑾擁著她的氣息。眸光飄向窗外,意識轉醒,她沒回到梧惠宮,這裡,是楚峰閨房。
一個小侍婢輕然撩簾而入,見到榻上之人已睜眼,靜候了一會兒,無動靜與吩咐,便躬身退下。
繡簾搖搖曳曳的波動,引得楚清清歎息,想要動動身子,卻感到渾身乏力。昨夜的確是貪杯少,好在那酒夠醇,醉意不大,否則今日定不會只是渾身乏力那般簡單了。
少頃,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侍婢打開簾子,楚峰著急擔憂的身影便躍入眸中。
「清兒,怎麼樣?可有感到身體不適?」來到榻前,楚峰半躬著身低聲問道。
她這個女兒做得真是失敗,為何就不能讓父親省一會兒心。料想昨夜她回府的情形已在目,他怎麼不怪她不顧身份失儀?或許罵罵她此舉成何體統?莫不是濮陽瑾跟他說了什麼?
「爹,清清沒事,只是腹中空了,你吩咐下去給女兒送點稀粥過來罷。」楚清清盡量轉移話題,關於昨夜歸來的情形具體如何,她不想知道,因為醒來身邊無人的那份失落感,讓她的疲乏更添累意。
楚峰聞言,趕緊朝一側的小侍婢如是吩咐。接著扶起女兒靠在床頭,楚峰欲言而止了些許時候,等到女兒將杯中的清水喝完,方問:「你和太子是不是鬧矛盾了?」這話實則問來很怪,女兒和太子間本就存在著矛盾,而這些矛盾更是他曾經一手造成的,此刻問來怪異,可他又的確找不到另一個詞來形容。
楚清清心下一沉,輕拭唇邊余沾的水粒,扯起淡笑的弧度,「女兒與太子相敬如賓,又豈會有矛盾可鬧,爹爹多心了。」此時她更想問濮陽瑾去了那裡,幾時離開的?
楚峰下沉歎息,花白的雙眉擠起溝壑無數,看得楚清清很是不忍,他說:「為父知曉你懂事,這樣說來寬為父的心,可是清兒,太子昨夜將你抱回府來的樣子,叫為父如何能放心得下呀。你醉得不省人事,跟爹說,是不是你在宮裡受了什麼委屈,想不開方那樣糟蹋自己的身子?」
後續的話,楚峰的聲音明顯顫動,他在激動她的女兒讓人傷害。楚清清斜身靠在他的肩頭,緊緊的攬著父親的手臂,亦忍不住帶著哭腔,「爹放心,太子對女兒很好,他沒有讓女兒受任何委屈,是女兒不知輕重,讓太子為難了。」
這話楚峰聽來糊塗,可女兒既說太子沒有委屈她,不論真假,他也唯有相信。「我聽說冬瑩宮的苡妃有了身孕,你既身為太子妃,就要盡守太子妃的本份,切不可生異心。」
原來父親以為自己是因為吃苡妃的醋,起了妒忌之心,方折騰自己。楚清清心中無奈一笑,坐起身子,說:「爹爹教誨,女兒謹記。」不願解釋或爭辯什麼,因為毫無意義。
「爹,太子——何時離開的?」她還是問了,語色平平的問了。
「自從陛下染恙在身,朝堂上每日都演變著數種戲碼,太子身為監政卻無實權,可儘管如此,他依然得事必躬親,詳細瞭解朝廷的每個運作,這是他拿回實權的條件之一。且那日陛下降旨將吏部尚書的官職落到慕親王爺身上後,事情就比原來又要複雜得多了。」說到這裡,楚峰斜眸看了一眼顏容平靜的女兒,不再繼續說下去。
楚清清不懂朝堂,卻明白那繁華背後的濁污。特別是在經歷了昨日過後,想著濮陽慕華的視若無睹,又一番別樣寒涼。楚峰的話已是變相答了她的問題,皇權——遠比女人重要。可她不在乎,因為她已經選了這條付出一切卻不見得有回報的不歸路。結局如何,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