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越發的炎熱了,楚清清在庭院中曬太陽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這天,筱筱從外帶回來一個消息,苡妃有喜了。她記得賞月那晚茗妃說過苡妃的身體不舒服,多半是因為懷孕之故吧。
楚清清得到這消息,只是心抽怔了一下,便沒再有情緒了。來到桌前,在那張依次畫著看似大小相疊的圈圖下,又畫了一個圈。
筱筱有問過這畫是什麼意思?曾經她想扔了,去讓小姐作寶貝似的攔了下來,如果又欲開口問,卻見簾外袖娟稟道:「回稟娘娘,茗妃娘娘來了。」
與筱筱相視一眼,皆心下暗忖,她來做什麼?隨即言道:「請她進來。」
「是。」
筱筱不高興的噘著嘴,楚清清無奈的笑笑,小聲吩咐道:「你再不高興也不能失了禮數,快去備茶。」
筱筱方從書案後出來,便見茗妃一襲紅色薄裙款款而入,筱筱朝她施了一禮便下去備茶了。楚清清擱下手中的紙,且迎出來笑道:「茗妃姐姐怎麼有空來了?」
茗妃朝楚清清盈了一禮,彷彿絲毫不介意先前的隔閡,大方的請起安來,「娘娘是妃,臣妾是妾,怎敢讓娘娘尊臣妾為姐姐,先前是臣妾不懂禮數,請娘娘大人大諒,別放在心上才好。」
她這唱的又是那一出?莫非她能放下先前她讓尹湘鶴丟官去職之事的成見?好像不太可能罷,那麼她此刻的示弱又是所為何來?楚清清連忙將她攙起,挽著茗妃的手挽,扶著她落坐在桌旁的軟凳上。不管她打什麼主意,總得有個破綻,那麼就陪著她客氣罷。
「茗妃娘娘如此識得大體,真是讓本妃佩服。」楚清清心想,你既是給我桿,那我就爬爬,接著說:「不知茗妃娘娘今天到來,有何指教?」
茗妃心中雖氣楚清清順桿爬,也惱她比自己更會裝作,讓她抓不住一絲把柄,只能乾著急。笑道:「豈敢指教?你我姐妹先前是如何的情誼深厚,說指教豈不是生疏了。」
她是在說她去求蕭後幫忙放出父親一事罷,此時搬出這樣的恩澤,她可不相信茗妃前來的目的只為套交情。筱筱已上完茶,楚清清說:「那你今日前來……。」
茗妃用茶盞蓋劃過茶水面,薄薄清香的熱氳四溢開來,她並未立即作答,而是悠閒的品了小口茶水,方道:「這茶可真香。」
這會兒怎麼香起來了,這可是那夜她說的濁茶,晴妃次日便讓人送過來的。楚清清唇角攜笑,聽著茗妃繼續說:「是這樣的,苡妃妹妹有喜了,我也想這是咱們東宮的一件大事,今日約了幾宮妹妹前去冬瑩宮坐坐,呀,對了,苡妃妹妹有喜是剛讓御醫診出來的,臣妾還不清楚太子妃您曉不曉得此事呢。」
瞧著茗妃語氣裡的得意勁兒,楚清清就納了悶了,苡妃的肚子有了,她茗妃高興什麼?「苡妃娘娘有喜,自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本妃先前不知,你一說不就知道了麼。」
「呵呵——。」她本以為可以見到楚清清不一樣的表情,沒想到她表情如初,看不出任何悲怒,難道她對太子有心之事是假的,洵表哥看走了眼?表姨也搞錯了?「也是,柳貴妃娘娘聽聞這個好消息,已經去冬瑩宮了,皇后娘娘也賞賜了許多東西到冬瑩宮去,臣妾想這會子娘娘也閒著,就順道來請太子妃隨臣妾一同前去了。」
「你有心了,可惜本妃的身子易乏,出了梧惠宮便常在人前失態,你的盛情本妃只能心領了。」一得知茗妃前來的目的,楚清清便沒想著隨她同去冬瑩宮賀喜,那種相互恭維的場面,楚清清受不了,好在她有借口推卸,不論這理由茗妃信與不信,不待茗妃說話,楚清清看向一旁的筱筱說:「去給本妃備一份賀禮,隨茗妃娘娘前去冬瑩宮給苡妃娘娘道喜。」
「是。」筱筱垂眸盈身,隨即轉到寢殿裡,準備起來。
楚清清在下逐客令,這溫柔合理的逐客令讓茗妃心中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分。眼前的女子看上去精神不錯,初始的病容幾近不見蹤影,她的拒絕分明就是推脫之詞,可就算如此,也合情合理,不露任何破綻,皇后說得對,這個太子妃不簡單。
「那如此,臣妾便告辭了。」茗妃起身,笑著請辭。
也正好筱筱備好賀禮,打簾走了出來,楚清清跟著起身說:「慢走,不送。」
茗妃走後,楚清清復回書案旁,望著牆上所貼的那張白紙愣神。她直覺心很沉,沉得她負荷起來很吃力,腦子卻靜得可以,似乎在那某一瞬間後,記不得了所有。
若大的殿內無聲無息,就算有佈置物什,也顯得空蕩蕩的。吩咐下去不讓人打擾,卻有那麼一刻聊想著冬瑩宮的熱鬧,多麼鮮明的層次相擬,多麼諷刺的心緒。
身後響起細微動靜,料是筱筱該回來了。楚清清素手一抬,輕撫著那白紙上隱形的字體,淡淡的說話,聲音毫無感情,「回來了,苡妃可有話讓你帶回。」如果她識趣懂儀,便會讓筱筱帶回謝恩的話回來。
可筱筱沒應她,難道是苡妃仗著有孕在身,很自然從容收下,並未吐露隻言片語?可細想,苡妃似乎不是這樣的人,然筱筱為何不答她的話呢,有什麼事情如此難以啟齒麼?動靜越來越近,楚清清擱下手,緩緩的回頭,再見到那張俊逸的臉龐時,稍怔了一下,隨即便將眸光移向別處,行至一旁,拉開一個安全距離,「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