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躺在床榻之上的女子,顏容皆如同外間流傳那般雅麗,翠羽似眉,雲目若深澗幽泉,只可惜瞧在眼中病容懨懨,與肌色迥同的唇頁,淺提的笑意虛弱,讓人情不自禁的心疼。
「妹妹不必起身,怎麼樣?身子可大爽了?」說話之人有著兩彎柳葉彎眉,下嵌一對精明的鳳眼,秋波流轉時,不適透露出些許威儀,身姿勻均,著一襲大紅綞綾裙。
妹妹?楚清清仍舊不淺不深的望著來人微笑,心中卻忖慮起來,她喚自己『妹妹』,難道璠陽東宮的嬪妃對正妃的禮儀是按先來後到算數的嗎?還是看年齡?瞧著她略挑的眉宇間攜著些許傲慢,那一身衣著的顏色更幫她添了幾分囂張之氣。
「有勞姐姐惦念,妹妹身子好些了。」想著既是她想占高枝,就隨她的願罷,畢竟是她初來乍到,沒必要與人滋事,惹出麻煩。
小姐怎可自稱是『妹妹』?明明她才是正妃娘娘,筱筱不禁為小姐感到委屈,可又怯於茗妃的威意不敢表露出來,略微靠近小姐站了站,說:「小姐,這位是春錦宮的茗妃娘娘,這位是夏萍宮的婉妃娘娘,這位是秋芙宮的晴妃娘娘。」
順著筱筱微抬的手,楚清清一一衝她們頜首示意。那夏萍宮的婉妃模樣到底上乘,肌若凝脂,色若春花,身著一襲碧綠色蓮花裙,整個人看上去大方又不失端莊;至於那秋芙宮的晴妃娘娘,倒是要比前二位收斂得多了,峨眉淡掃,杏眸似水,穿著一身淡青色罩煙裙,發間攜著一株簡單清雅的流蘇釵,透著一股自然的風韻。
「多謝各位姐姐前來探妹妹,筱筱,快侍候幾位娘娘落坐看茶。」楚清清語聲一落,不禁有些喘色,不禁半掩著唇頁,怯弱的說了一句:「妹妹失態,還望諸位姐姐別計較才好。」她是故意的,因為她覺得這些人並非只來探她那般簡單。
三人落坐在軟凳上,仍是春錦宮的茗妃率先薄唇輕啟,「妹妹身子染疾,是我們來得倉促叨擾你休息。」
本是客氣的話,然從茗妃口中道出,那客氣的味道直線下跌。她燦爛的對著自己笑,楚清清又開始揣測她笑得如此開懷的理由,她在高興什麼呢?難道是見到自己此時此刻的病態之色?
「妹妹,我們都送了些藥材過來給你補身子,皆給筱筱擺弄了,你要記得好生保重自己,才好侍候太子殿下。」婉妃亦笑意盈盈的望著楚清清說,楚清清卻沒感到任何真誠。
螓首一垂,不經意間見到晴妃微張著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躇躊。看了過去,她想知道晴妃又會和她說些什麼?
「是啊,還請太子妃娘娘善待自己,盡快讓病疾離身。」
晴妃言語時,眼角的眸色悄悄的斜向婉妃和茗妃。整句話聽上去沒有不妥,卻讓她的舉動給渲染得失了底氣。楚清清有些疑惑,但也感受到這三個女人傳遞給她的微妙關係,茗妃和婉妃喚她妹妹,分明是不將她這個病懨懨的太子妃放在眼裡;而晴妃喊她太子妃娘娘,倒是還存有一絲尊重,然而她卻表現得怯怕茗妃和婉妃,那種怯怕不是她方才有目的性的偽裝,而是發自內心的忐忑不安。
「有三位姐姐的關懷,清清一定盡快讓自己好起來,咳咳——。」楚清清又咳嗽起來,筱筱趕緊遞上一杯溫水喂小姐服下,她說:「茗妃姐姐,如今妹妹已經醒了,還望您能分派些人手過來,筱筱照顧我無暇分身,其餘之事她忙不過來。」
茗妃看了一眼恭敬垂著於側的筱筱,想來那日她來探楚清清的話,她都有傳達給人知道。「實不相瞞,今日過來探妹妹,確是有些事情說明交待。」
「姐姐請講。」楚清清很討巧的衝著茗妃微笑,眼底卻流露出無盡的嘲弄。
茗妃起身離開軟凳,移步榻前坐下,拉過楚清清一隻手,那冰涼的感觸不禁讓她一驚,同時又在內心添了些喜氣。可她容顏上的笑意煞時斂去,徒然增升幾抹惆悵難為之色,歎息道:「妹妹也知道,太子貴為一國儲君,每日都要代理許多軍政要事,如此一來東宮中之事便無人打理。屆時梧惠宮中無主,蒙太子殿下器重,將這宮中大小事都交給姐姐張羅,姐姐雖不才,卻也不敢違去殿下之意,只好應下。現在妹妹已身置梧惠宮,然也不知殿下做何打算,卻並未下旨讓姐姐將宮中一切事務交還妹妹打理,姐姐在想這或許是殿下心疼妹妹罷,你的身子贏弱,所以還讓姐姐繼續暫代,你可別怪姐姐奪權呀。」
如果這不是茗妃的真心話,那便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借口,一推十萬八千里,終是推到了還不曾謀面的太子殿下跟前。楚清清抑忍著欲失態冷笑的衝動,用另一隻空閒的手搭在茗妃的手背上,聲色懇切的言道:「姐姐那裡話,妹妹這副身子怎能擔此重任?能得姐姐如此惠質之人打理東宮,是殿下的福氣,更是整個東宮的福氣,妹妹怎麼會怪你呢?」
唉——,茗妃作勢鬆了口氣,就像她心中盤據著一塊大石頭,有了楚清清的話,那石頭就平穩的擱下了,「有妹妹你的話,姐姐就是再辛苦也不怕了。」
明明感覺她樂在其中,哪兒有半分辛苦的影子?楚清清心下一聲冷笑,「咳咳——。」
「妹妹既是身子不舒服,那我們就不再相擾了,改日再來探你,對了,我會派十五個侍婢過來侍候妹妹,午時前一定到。」茗妃抽回手,退至幾步開外說。
「不必那麼多人,妹妹想靜養,所以姐姐安排兩個侍婢過來即可。」到處站得都是人,她可不想看著眼花。
茗妃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復過來,「既是妹妹的要求,姐姐也不勉強,你好生將息自己,我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