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夜清揚就那麼傻呆呆的坐在那裡,一聲不吭,只是眼睛癡迷的看著紫曦,眸子裡有一種暗潮洶湧在緩緩流動。
「紫曦,我帶你回家,好不好?兒子想你了。」說完,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想要伸手去握住她,最後還是頹然的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對不起,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請回吧。」紫曦的聲音仍是那麼的淡漠,只是心卻又在一次波濤洶湧,每次見到他,看到他憂傷的眼神,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自己的心就會忍不住一揪一揪的痛,可是翻遍記憶,卻找不到任何關於他的蛛絲馬跡。腦海中的空白讓她痛苦,所以她又一次選擇了逃避。
「我不要求你記起我,但是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再重新開始好嗎?我愛你,不能沒有你,你知道嗎?」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此時臉上全然沒有了那種光彩,而是被濃濃的哀傷完全取代。
「我忘記了,什麼都忘記了,你不要逼我,真的,不要逼我。」頭腦中彷彿針扎般的疼痛著,她緩緩的閉上眼睛,不讓一絲一毫的痛楚從眼中流出,即使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可是她就是這麼做了。
「好,我不逼你,我走,我走,你好好休息吧。」說完,在深深的凝視了她一眼後,夜清揚站起身走了出去。
關上病房的門,他頹然的坐到了椅子上,抽出一支煙,靜靜的點燃。一臉木然的看向前方,間或著會吸上幾口煙。
即使如此,他那特有的氣質還是引來了來往行人的頻頻注目,他抽煙的樣子還是那樣的帥,頹廢中不失優雅,冷酷的面容有著一絲嘲諷。在一切都將邁上康莊大道的時候,命運竟給他們開了這樣的玩笑。
這些個夜晚,他每每都是夜不能寐,總會是某個時間驀然驚醒,然後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只能靠著酒精的麻醉短暫的休息幾分鐘,可是清醒過後,心卻是更加的痛。他可以容忍她忘記了他,可是他不能容忍的是她對他的冷漠。
「怎麼坐在這裡?姐姐睡了嗎?」看見他,司空灝拍拍他的肩膀,隨後挨著他坐了下來。
「灝,我該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這樣下去我會瘋的,真的。」說完,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一臉的疲憊。
「都會過去的,我剛剛找醫生談過了,後天專家團便會到這裡,相信姐姐會沒事的。」說完,司空灝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現在的姐姐讓他覺得陌生,陌生的彷彿他們只是互不相干的人,媽咪也病倒了,整天都活在自己的回憶裡,每天不是流淚,就是抱著那一本一本的相冊卻找尋曾經的記憶,高興或者哀傷,為的都是同一個人。
揉捏著太陽穴,夜清揚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對了,剛才子俊找你,說是嚴氏會好像出事了,讓你回去看看。」看著夜清揚那明顯消瘦下來的臉,司空灝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有什麼事,記得通知我。」其實這些年,他為嚴家付出了太多,如果不是因為深愛著姐姐,誰會這麼做呢?
「我知道,紫曦這邊麻煩你照顧了,下午我會帶明銳和明志過來,他們想紫曦了。」
「好」都說母子連心,或許小傢伙的到來會讓姐姐記起什麼也說不定。
夜清揚匆匆的走了,他知道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子俊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司空灝就那麼望著他,直到他在視線的盡頭消失。那落寞的背影、恍惚的神情讓他記起了原來阿揚也是一個人,有血有肉的人。
拿起放在一旁的康乃馨他走進了病房。
「姐姐,今天好點沒有?」看著她依然醒著,司空灝的臉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笑意。
「挺好的」看著他,紫曦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以後不要對阿揚那麼冷漠,他,會傷心的。」就算她不記得,可是他還是想提醒她。
「阿揚」想起剛剛他離去時黯然的一瞥,紫曦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來,「他,真的是我的丈夫嗎?」
「對,他很愛你,很愛很愛,你們還有一對可愛的兒子,下午的時候阿揚會帶他們過來的。」這些天,她從不曾主動問過什麼話,只是有問她才會答,所以今天她的主動讓司空灝的心底有了一絲微薄的希望。
「是嗎?我該記住他,然後對他好,對嗎?」紫曦平靜的說著,一雙眸子看不出什麼情緒。
「對」司空灝用力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對了,我想出院,可以嗎?」說這些的時候,紫曦皺起了鼻子,一副很難過的樣子。
「為什麼?你需要在醫院裡多觀察一段時間的。」聽到她的話,司空灝微微的皺了皺眉頭,難道說是……
「我討厭消毒水的味道。」莫名的,她就是相信這個自稱是她弟弟的男人,她也相信他會幫她的。
「好,我去和醫生談談,如果可以的話,我會接你回家。」從來都不曾反駁過她的任何話,所以對這點要求,司空灝理所當然的藥滿足,況且那次周蜜兒來鬧病房的事他已經聽說了,或許回家靜養,回到熟悉的環境裡對她記憶的恢復也是一件好事吧。
「謝謝你」聽完他的話,紫曦笑了,如春陽般燦爛和溫暖。
「你是我姐姐,我不對你好,還要對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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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麼回事?嚴氏會那邊不是一直由我們的人管理嗎?怎麼現在出這樣的婁子?」在一間森嚴肅穆的辦公室裡,煙霧繚繞,在上好紅木的辦公桌後,夜清揚的眸光足以射死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
「自從紫曦出事後,那邊的一些元老就開始蠢蠢欲動,說什麼既然紫曦已經不認識你了,那麼嚴氏會也沒有必要再交到你的手上。」說完,徐子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那些冥頑不靈的老傢伙由於職務被架空,雖然頂著元老的頭銜,可是實際上早就沒有了實權,對於這點他們早就不滿,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造反罷了,這下可算是讓他們給逮到機會了。
「他們人現在在哪裡?」夜清揚冷聲問道,想在太歲爺頭上動土,也要先看看是不是有那個膽子,難不成還真是活膩歪了。
「在京都總部,你也知道嚴氏會目前還是以舊部居多,我們的人被他們全都軟禁起來了。」
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一步,相信沒有人會知道。當初他們之所以能乖乖聽話,一方面是木村從中斡旋,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夜清揚的鐵腕政策,雙重緊逼下,他們想不妥協都難。可是現在,紫曦一病倒,所有未知的跡象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什麼?」夜清揚猛地站了起來,狠狠的一拳捶向堅實的桌面,震得桌上的茶杯都哆嗦了一下。
「這次不但是他們鬧事,好像背後還有一股更大的勢力支持著,要不然就算是給天借膽,他們也沒那個膽子。」徐子俊冷靜的分析著,就因為這樣,事情才越來越棘手。
「查出來了沒有?」點燃一支煙,夜清揚深深的吸進了一口,他現在正愁沒地方發洩呢,好死不死的,就有人送上門來。
「還沒有,我已經派影子出去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吧。」
雖然夜清揚自從接管嚴氏之後,曾經的企業也慢慢的開始漂白,可是人一沾染上黑道,想要漂白哪有那麼容易,就算是漂了,也是和過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很好,迅速將『血殺』召回,我這次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誰活膩了?我不介意在黃泉路上送他們一程。」深深的吸進一口煙,夜清揚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走到了窗前。
外面,依然霓虹閃爍,這個城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這樣,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那聳立的街燈將這個黑夜照的如同白晝一樣。從高處看下去,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彷彿就是一群蠕動的螞蟻為了生活在不停的奔波著。
城市的天空總是灰暗的讓人鬱悶,心情突然變得很壞,遊走在這個城市,人被囚~禁在欲`望裡感受鋼筋混凝土中的喧囂,不屑金錢卻離不開金錢,在這樣的社會,人的力量顯得太過於單薄,一切都被欲~望充斥著,身體的、靈魂的。當有一天連靈魂都賣給了撒旦,我們還能剩下什麼?不過是一具軀殼罷了。
昏暗中,他的輪廓看起來是那樣的模糊,可是週身散發出的落寞即使隔了那麼遠,徐子俊還是清楚的覺察到了。
「怎麼了?紫曦還是沒有記起你嗎?」他淡淡的問道,轉身從酒櫃裡倒出一杯威士忌遞到了他的手裡。
「沒有」夜清揚輕輕的搖了搖頭,端著酒杯的手在微微的顫抖著。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紫曦是個善良的人,好人是會有好報的。」
徐子俊笑著安慰他,看多了生死,彷彿對一切都看的淡了,所以他遊戲花叢從來都不會流連在一朵花上,寧願做一個無心的人,也不要被情拖累了。身邊已經有了太多太多這樣的例子,前車之鑒後事之師,感情就如同是一劑毒藥,害了別人,也毒死了自己,何必呢,人生在世不過是短短的幾十年,能享樂就享樂吧。
「對了,這些日子你加派人手,我怕他們狗急跳牆會對孩子不利。」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夜清揚沉聲說道,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眸子裡則是射出了兩道如寒星一般的光。
「我知道,孩子那邊你就放心好了,醫院那裡我也已經佈置好了人。」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徐子俊靜靜的看著他,短短幾天的功夫,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變得如此的落魄頹廢,愛情的力量果然讓人膜拜。
「我會讓他們知道背叛我的下場,子俊,你說我們該怎麼懲罰他們啊?」夜清揚的眸子有一抹幽藍一閃而過,臉上則是緩緩的露出了一絲惡魔般的微笑。
「呵呵~~~」徐子俊淡淡的笑了,「玩一個遊戲吧,當初我們最喜歡玩的遊戲。」
「甕中捉鱉嗎?」夜清揚臉上的笑意更甚,是啊,好久都沒有玩過遊戲了。
「賓果,答對了。」打了一個響指,徐子俊端起面前的酒淺淺的啜了一小口。那些曾經在刀口舔血的日子如今想來竟是那樣的清晰,血液裡那一股不安分的細胞又開始慢慢的復活了。
是的,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你不殺別人,就會被別人殺,這個時代本就是一個強者的時代。
夜更深了,室內的燈光也變得更加的昏暗,可是誰都沒有想到要開燈,他們是習慣了黑暗的人,只有在黑暗中他們才是安全的。有人說,黑夜是最骯~髒的,因為一切赤~裸~裸的交易全是在黑夜完成,可黑夜也是最純淨的,因為它掩蓋了所有的骯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