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晚宴,氣氛熱鬧非常。大家都為能夠和平化解這場戰場而慶賀!
楚爾泰最為高興,北疆守住了,自己不久也將可以做爹了!自己都快四十的人,卻一直沒有子嗣。本不報希望,不想卻是喜從天降。用他自己的話,定是因為自己身上流有天洛的血,才有幸得子!不管真假,至少他可以做父親了!也可以圓了做孝子的夢!如何能不開懷呢?
齊耳將軍與魏玉琳也高興,不單是解決了戰事,楚暘還准許他們都回京,與家人過個團圓年!心情激動,自然要醉酒三杯!
大家都有說有笑,痛快暢飲!
唯有楚暘與雪無痕倆人坐著沒有多言。
「太子呀,您不能再喝了!您這是……哎喲!您傷還沒好呢!不能再喝了!」楚暘傷未好,本不可多飲,但他一杯接一杯狂飲,無論桂公公如何勸都沒用。
天洛看在眼裡,心中很不是滋味。
正當楚暘再次準備提酒之時,天洛一把將酒壺按住。輕聲低語:「太子,你不能再喝了!」
「九兒,你就讓我喝個夠吧!」楚暘喝得滿臉通紅,抬起頭,一雙醉眼迷離的眼中佈滿了血絲,在其眼中天洛看到苦不堪言的無奈,心裡酸酸的。
「別喝了。我扶你回房!」
楚暘卻搖搖頭,苦笑道,「好九兒,今天我高興,你就讓我喝個夠吧!」說著也不等天洛開口,便奪過酒壺,站起身對眾人道,「諸位!本宮再敬大家一杯!大家干!」
「好!干——!」眾人應聲後,都紛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桂公公見他提起酒壺喝,急道:「聖女!您得勸勸太子呀!」
天洛沒有再阻止,任由他喝光這一壺的酒。
一壺下肚,楚暘開始頭昏眼花,二腳發軟,不由自主的跌倒在椅子上。
「大家喝!繼續喝!」
天洛見其已醉,這才對桂公公與倪湘盈道:「你們扶他下去吧!他醉了!」
「太子,您慢點!」
「我沒醉!九兒,我沒醉……九兒……」
楚暘被扶了下去。
天洛見雪無痕坐在一旁獨自喝著悶酒,走了過去道:「你也少喝點,酒喝多了傷身。」
雪無痕沒有理她,只顧著繼續喝酒。
此時他的心也很苦悶。很多事情本不敢去想,可是事到如今卻逼著你要去想!他該恨葉茹嬌吧?該恨她毀了自己的原本擁有的一切!可他同樣恨自己的父母,既然生下自己,卻又不能保護好自己,如何配稱為父母?!對於那個皇宮,此時在其眼裡就是一座墳墓,比暗殺門更為陰暗的地方,是葬送一切美好地獄!
想放棄!想要離開,可是內心總有著牽掛,總有著不捨!天洛成了他的心結!自己也曾問過自己,為何對她如此不捨?她的多變,令自己看不清她的心思!自己真的是因為她要挾暗殺門與飄飄才留下的嗎?
不是!他知道內心中並不是如此!可是自己確實也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解釋自己為何那麼顧忌她。甚至在內心深處,有一股莫名的情感操縱著自己,因她而促使著自己對那高不可攀的地位有了幻想!
天洛沒有再勸說,悄然離開了後廳。
月色昏暗,被一層白紗包裹其中,只透射出淡淡的朦朧,卻看不清月亮的清明。
一陣寒風襲來,帶著重重地陰霾之氣,冰冷之中夾雜著煩愁!是為明月昏暗傷懷,還是為浮雲淡去憂傷?
世人為情多受苦,風月浮去亦懷傷!天洛暗自感歎:無心傷人,人卻被已傷;無心思愛,愛卻不覺已來!老天捉弄於我,即不忘前世,何以談今生?即有今生,為何還憶前世?!教我受常人難受之苦,嘗常人難嘗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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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歸去,終須一別;一句珍重,足表祝願;揮手回眸,情意萬千;淡然一笑,京城再見!
楚暘走了,陪他回京的有齊耳將軍與魏玉琳,還有深愛他的倪湘盈!在走之前,他讓天洛放心,不要再為他牽掛,安心替雪無痕治好臉上的傷疤,能夠盡早回京。
芋芊因為收到火雲的來信,說其病重,令其回九天宮。楚昱隨楚暘走後,她也與天洛道別,隨左護法香玲一起回九天宮。
衛鳴鳳不願意離開,為了以防萬一,天洛便讓她留了下來。藉機可以讓雪無痕與其早日相認,或許能幫助她改善病情。
該走的都走了,天洛為能夠安心給雪無痕治傷,便請楚爾泰找一處偏僻的農家別院借住,並關照他們在十天內不准前來打擾。
大家都只聽聞過日月山有神水仙藥,但真正見識過的不多。包括雪無痕,對其能醫治好自己臉上的傷疤都心存疑惑。
一路上,雪無痕心情很複雜,他甚至有過放棄的念頭。
「天洛,我看還是算了吧!我這張臉小時候師娘曾請好幾位神醫看過,都說不可能治癒,你能行嗎?」
「當然!」天洛自信道,「日月山有起死回生之水,有千年之神樹花草!與一般世上之物不可相提並論!相信我,我一定能治好你臉上的傷疤!」
雪無痕突然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幫我?」
「因為你是好人啊!」天洛說完,朝他笑了起來。
「當初你在破廟救我,而我卻反過來要殺你,怎麼就是好人呢?你應該恨我才是!」
「殺我並不是你的本意,更何況你一直默默地守護著我,不是好人又怎會如此呢?」
雪無痕愕然!難道她早看穿自己的心思嗎?自己都有些糊塗,她怎麼可能曉得?!
「駕!」正當他疑惑之時,天洛卻揮鞭策馬前行!
「天洛,等等我!」雪無痕急忙跟去。
他們借宿的農舍坐落在一個座小山上。四周青山碧水,環境幽靜,非常適合修身養性。
雪無痕騎在馬上望著眼前的美景道:「這地方真不錯!與前回去的東山很相似啊。雖然是冬季,但依舊鬱鬱蔥蔥,倒給人無限生機啊!」
「是啊!我喜歡這樣的清靜,更喜歡有山有水的地方。在我看來,大山就是大地母親的懷抱,水就是大地母親的乳汁。坐在這大山裡,好比是躺在母親的懷中,喝著她甘甜的乳汁,聽風沐雨,悟道養生,好不痛快!」
聽完天洛的話,雪無痕更為好奇地盯著她看了半天,才道:「天洛,我現在才明白你為何這般善良了!」
「噢?說來聽聽?」
「能有如此心境欣賞風景,唯有胸懷寬廣、感情細膩之人!而寬廣之人必有常人難達的豁達、寬容!感情細膩,善良待人,以德感人!不過如此雖好,但若真遇惡人,那定是要吃虧的!」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啊!只不過跟隨師父多年,聽多了,看多了,也就受其感染,略有感悟而已!」
雪無痕頓了頓,轉而問道:「那你可悟出這人世間情為何物?」
天洛不想他會問這樣的問題,驚訝的看著他,回過神,淺笑道:「是啊,問世間情為何物?叫人難捨難棄,生死不悔!雖然我知道一切皆由心起,心無雜念,萬事皆空!但我卻難以做到!人之有心才有情,人之有情方識愛,人之有愛最長久!說之簡單,行之難矣!」
「你真的愛上太子了?」
「或許是愛,或許只是一個夢而已!那你是不是真愛著雪飄飄呢?」
天洛這一問,倒是把雪無痕給問住了,沉默了半天也沒回答。
倆人卻相視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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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剛到農舍時正好是中午。楚爾泰早有準備,為他們請了一位老婆婆燒飯菜,故一到農舍便吃上了熱騰騰的飯菜。
為了趕時間,當天下午天洛便開始為雪無痕進行第一次醫治傷疤。
天洛替他摘下面具,用清水清理那塊傷疤。二十多年了,那傷疤是早已變得又黑又硬,摸來粗糙,看來恐怖!
不過天洛臉上並沒有恐懼的表情,她輕輕地擦拭著,一遍又一遍。
她的臉近在咫尺,那張美麗的面孔,扇動著如月般的眼簾,緊抿如櫻桃般嬌艷可人的小嘴。還時不時往他臉上噴來陣陣熱浪,鼻息間聞到帶有點點淡淡地女人香時,他心中湧起一股燥熱!連忙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她。
天洛似乎並沒察覺他的異樣表情,一邊清理,一邊說道:「你得做好心理準備,雖然能治好你的傷疤,但是用藥時會非常的疼痛!非一般人能忍受!」
「你說過第三遍了!」雪無痕回道。
天洛道:「真的會很痛,我只是怕你會受不了!」
「放心!我連死都不怕,還怕這痛嗎?」
「我知道你不怕死,怕死你也成不了殺手!我只是想讓你心裡作好比死還痛的準備!」天洛準備好後,鄭重道,「準備好了嗎?好了的話就躺下,我要開始為你上藥了!」
雪無痕看了一眼擺在桌上的幾個五顏六色有小花瓶,又看了看天洛一臉嚴肅的表情,笑道:「你能不能微笑一下,這樣看得我心裡慌慌的,不痛也會覺得痛了。」
天洛訕然笑道:「好了,開始吧。」
雪無痕躺倒在床上,閉上眼睛。天洛便開始拿起配好的藥水,慢慢地在其傷疤上塗抹開來。
起初雪無痕並沒有什麼感覺,只聞道一股淡淡地清香;慢慢地傷痕處開始有了冰涼,涼到後來卻感覺到了熱,熱慢慢地發燙,燙到如燃燒一般!
而他的表情也從開始的鎮定、到痛苦!額頭上沁出粒粒細珠,不停地抽動著皺眉,緊閉的雙唇變得發紫,雙手死死地攥著床延,身體也開始有些顫抖。
天洛知道他現在一定很痛,可是這最後一瓶藥水還沒上去,這瓶水叫生死水!單獨塗抹並無什麼感觸,但與先前幾種藥水上塗抹,那反應可就大了!它會迅速腐爛皮膚,所以塗抹的時候一定要小心,絕不可多塗。
「忍忍!馬上不好!」天洛緊繃著臉,目光冷峻,小心翼翼地將那生死水慢慢地塗抹上去!
「呃!」雪無痕痛得差點暈過去,緊咬著雙唇流出了鮮血。
天洛曾聽錦姑說過,有些人因為受不了這痛苦,咬舌自盡!她急忙道:「無痕哥哥,快鬆口,快鬆口!你痛就叫出來吧!」
雪無痕痛得全身僵硬,天洛想用手去撬開他的牙齒。
趁他稍稍有所鬆口,毫不猶豫地將手伸進他的嘴。
「啊!唔……」雪無痕疼痛難忍,也不知道是天洛的拿什麼塞到嘴裡,只是將痛苦化作力量,一口咬了下去!痛得天洛大叫一聲,馬上又摀住自己的嘴。緊皺眉頭,痛苦難耐。
過了許久,雪無痕的疼痛感才慢慢地消退了下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嘴裡還咬著東西。
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咬的竟然是天洛的手!驚訝之時,吃力地鬆開僵硬的唇齒,天洛的手早已被咬得麻木,慢慢地抽回手。
乍眼一看,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天洛……」雪無痕痛得虛弱,但看到天洛的手後,心中充滿了歉意。
「沒事!」痛啊!但天洛卻忍住了,一頭的香汗淋漓。見其臉上的那塊硬傷痛已開始腐爛,裡面已泛出了肉色,便道:「我再幫你上最後一層藥水!」見其又緊張,忙解釋,「這個是日月山的泉水!可消毒止痛,而且還能幫你盡快修復結痂。」
雪無痕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再次閉上眼,任憑天洛擺弄。
那泉水果然神奇,抹在臉上涼嗖嗖的,雪無痕的疼痛感頓時就減輕了一半。
半天沒有反映,雪無痕才睜開眼,見天洛正在給自己包紮手上的傷口。剛想起來幫忙,天洛忙喚住:「別動!你好好躺著吧!」
「……對不起。」雪無痕憋了半天才說出這句話。
「沒事!你能挺過來我就放心了!雖然明後天還要進行二次,不過不會有今天這麼痛了!」天洛說完,自己的手傷也已包紮好。將桌上的藥瓶又一一重新收拾起來。
「天洛,我能看看自己的臉嗎?」雪無痕問道。
天洛直接回絕道:「不能!這三天你的舊傷疤將會腐爛,過些日子天天塗抹泉水便可。你就耐心的等著,我一定還你一張帥氣的新面熟!」
雪無痕沒有再說話,自己被先前的疼痛折磨的筋疲力盡,難怪天洛會說這痛苦比死還難過,事實還真是如此!為了尋回自己的真容,再受苦他也得忍受!
一連三天,雪無痕都處在極度的痛苦之中。雖然比頭一回銷好一些,但還是非常的疼痛難忍,痛得夜不能眠,精神被折磨得幾乎要崩潰!
雪無痕痛苦道:「天洛,算了吧!我不治了!我不治了!」
天洛則寸步不離,陪伴在他身旁鼓勵道:「無痕哥哥!你一定要堅持!最痛苦的已結束了。以後就只要再換藥便可以了!」
「好難受!」雪無痕只覺得臉上又痛又癢,想用手去撓,天洛連忙拉住他的雙手:「不行!你手一動,那這三天的疼痛白受了!」
「你放開我!太難受了!我不治了!」雪無痕用力掙扎,想推開天洛。
「啪!」無奈之下,天洛只得點了他的定穴,讓其無法再動彈。
「九天洛,你放開我!啊~!」雪無痕瞪著怒目,瘋狂的大叫起來。
天洛被其怒叫也受驚不小。但還是想安慰他:「無痕哥哥,你不要這樣子!再忍二天,等換了新膚就沒事了!你忍忍吧!」
雪無痕使出最後的力氣,向天洛虛弱地哀求道:「求求你饒了我吧!要不給我個痛快!求你了……」
「我也求你堅持住好不好?我答應過鳳姑,一定要還他一個完美無缺的兒子!我不會放棄!你也不能放棄!」天洛說完,拿起手指用力一咬,一痛,鮮血頓時從指尖湧了上來。她將自己的血液輕輕地抹在雪無痕的臉上,片刻間血被吸入腐爛的肌膚之中!
雪無痕突然睜開眼睛問道:「你給我抹了什麼?」
「沒什麼!」天洛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受傷的手指,忙轉身假裝收拾起東西。
雪無痕只覺得自己的痛癢好多了,只不過覺得面有些緊繃。他太累了,沒在多想,慢慢地沉睡去。
天洛走上前去,替他輕輕地掖好被子,看了看自己咬傷的手指,暗思道:原來我的血比泉水還要好,那以後每天用我的血幫助他復元,或許好的還更快一點。
再一想到他的臉上傷將被治好,能夠重新面對人生時,天洛不由自主地揚起唇角。
隨即轉身,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