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四侍十二宮 三千神話 第147章  師徒之決裂
    絕色纖柔如庭池抽嫩芽垂柳的腰身一沉,冷寒的劍氣割開她皮膚的妍薄,鑽心入刺的痛隨之而來。絕色忍著痛,順著寒光的短劍往上尋找,是一隻微瘦有力的手,骨節分明的手,絲毫不顫抖的手,也是沉穩殺人的手。

    「小情兒,師父,師父,你要殺小色女嗎……」絕色驕韌的身子傾斜而下,腳步往後退了兩步,不可思議得瞪大眼睛,圓亮的眼睛,注滿清水的迷糊,空蕩蕩地看著,看著——她不敢相信。三千閣中,「小情兒」經常與妖國師千三綾出雙入對,居然會在這樣的時刻背叛千三綾?絕色狠狠地咬入舌尖,痛入呼吸,迅速讓自己清醒過來。

    寒芒劍光落下。

    絕色青絲斜蔭的額門。

    原來「小情兒」真的要殺她。

    但是,她還不能死!

    絕色後腦勺一仰,長身微動,腳步滑動,晾翅後退,躲過劍尖。

    「小情兒」突然足下停立,冰絲的長髮悄然垂下腰間,冷清的微長眸,慘淡的語氣,封漠的心:「東方絕色,不要逼我殺你……我與他誓不兩立……如果你今天一定要救他出來,好,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吧,如果你有這個本事的話。」劍身橫放,右手指尖撫過鋒利的劍身,指尖滑過的痕跡留下一抹鮮艷的血痕。劍長八寸,紅色光芒一下子延長數倍,幻成長劍。

    「小情兒」將「劍芒」在虛空中揮晃兩下,光華畢顯。

    紅色的「芒」。

    紅「芒」,紅得彷彿彙集了天上最美麗的晚霞眩彩,紅得宛若集聚了地下最活躍的生命脈動,紅得只是呈現了世間最旖旎的夢幻享受。

    快速的劍法,舞動猶如落紅滿天……

    就在瞬間,絕色的華麗紅衣大袖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小情兒的獨門劍招,章法絢麗,叫做「芒」。「芒」也就是「網」,鋪天蓋地的一張天羅地網。劍尖血紅,閃動磷色微光,擦著絕色耳邊髮梢而過。絕色狠狠咬著牙,心中慢慢平靜如水,只是身陷在漫天的「芒」中……她是徒弟,他是師父,徒弟怎麼能打贏師父呢?

    在逍遙山中,絕色同「小情兒」相處了整整人生最童真的五年。五年的漫長日子,絕色每天大清早天未亮就被踢下床,懵松的睡眼,看著師父大人親自示範一次武功招式。師父大人回到房間繼續補充睡眠,而可憐的絕色就只有一個人,重複重複著一個動作。直到晚飯前,絕色才拖著傷疤的小臉,給師父大人看自己的功課。如果師父大人說「可以」,她就可以吃晚飯,否則,那晚上只能自己在山腰打野兔。

    埋伏著草結子,逮住傻不溜秋的小野兔,絕色笑瞇瞇地揪著小兔子長長的耳朵。那可憐小兔子碌碌可憐的紅圈兒眼睛一眨一眨看著主人。絕色嚥下大口大口的口水,擦著臉上的骯髒泥巴,還是心軟,讓小兔子好好呆著。絕色轉而淘樹洞裡面的孤獨小熊崽,小熊崽四腳爬爬,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絕色也想了一想還把它放回洞穴裡面。絕色抬頭便窺視到樹梢上棲息的烏鴉,算了,烏鴉太黑了,還是吃兔子吧。

    狠心地擰著小兔子,絕色又呆住了。

    因為,那個點火,她不懂。

    最後,絕色只好咕嚕嚕著肚子閉眼睡覺心靜,半夜夢中居然聞到肉的香味。絕色張開眼睛,爬起來,臉上笑得如花燦爛,因為床頭小椅子上有碗溫熱的麵條。

    而,絕色端著碗,傲慢地,推開窗,把麵條嘩啦啦地倒了出外面,瀟灑無敵。

    她有的是骨氣!

    不過,年輕人的骨氣維持不了幾天,胃酸腐蝕了骨氣,以後每次夜裡見到麵條,她都吃得渣都不剩。

    她東方絕色可是空瑟最尊貴的世子,女皇陛下的心肝肉,出生就沒有吃過苦滋味,更加不要說沒有飯吃,即使是身子底下睡的軟綢褥子不夠細膩平滑,都會刺傷她嬌嫩的皮膚!如此苦不堪言的日子,她一次想走,兩次想收拾包袱,三次真的就爬牆了……但是,曾經,師父大人俯視著她,指著她的腦門,用冷冰冰的語氣說:「沒有我的同意,不得下山,否則讓你好看!」

    東方絕色那時候還不明白啥叫做「好看」。

    當她觸犯了幾次「好看」之後,她才明白「好看」,就是師父大人每次抓住逃跑的她之後,會把她扔到對面的無人山谷裡面。山谷深淵,四周碧空,一潭寒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有火,沒有吃,沒有床……有的只是無數的飛禽猛獸,可怕的嘶嘶叫聲,詭異的嬰兒哭聲……只有等到師父大人消氣了,記起她了,才把嚇得冰冷無色的她帶回來溫暖幾天。

    從那個時候起,絕色就知道那個人冷、狠、絕。

    但是正是這樣冷、狠、絕的人,才配做她東方絕色的師父!

    絕色一天天長高,武功一天天厲害,膽子也一天天變大。五年的逍遙山,她已經成為名符其實的山大王,只有她想不到的,沒有她辦不到的,師父大人的神秘面紗也不例外。五年來,她只聽到師父的嗓音,只看到他的臉龐輪廓,但從來都不知道他面紗下的真面目。

    絕色心懷鬼胎,偷偷從山下沽了幾斤酒,說是在樹下撿到的,酒入花腸,胡言亂語,便「小情兒」「小色女」地亂叫一通,兩人都醉得差不多。絕色趁著他趴著,就一手扯下他的面紗,終於看到那深藏在太陽陰暗處的臉:斑斑老樹皮的臉,無數的傷痕,彷彿記錄著昨天的血淋淋。

    在這樣的國度,容貌決定男子的終生。

    只有這一次的失態,「小情兒」冰溫的一雙手用力抱緊她的腰:「我真的很討厭你,你為什麼還不走,為什麼……」哭得像個單純的孩子。

    絕色嚇得掉了面紗,逃回了自己的房間,蓋上被子睡覺。只不過,那天晚上,她睡不著,她少女的心突然明白他喜歡住在人跡罕見之地的心境。這樣的一個人,武功超群,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甚至連現在都變得虛無空蕩……

    第二天「小情兒」醒了之後,把她叫到跟前,隨手就給了她一竄兩個巴掌。

    絕色氣鼓鼓地捂著紅腫的臉龐,像只小兔子一樣,過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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