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門前,六、七位打扮妖嬈的美艷女子,爭先恐後地擠到夏侯洵的面前,鶯聲燕語不斷:
「王爺,您回來了。」
「王爺,妾身幾月未見您,甚是想念——」
「王爺——」
夏侯洵尷尬地看了一眼沈顏兒,見她嘴角帶笑,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他的臉色,就愈加地陰鬱深沉。
「都給本王住口,」夏侯洵冷哼道,「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這些女人,有些是父皇賞賜的,皇命難為,不能不要;有些是母妃的心意,推脫不了;還有些,便是朝中大臣送來巴結他,看似尋常,卻不得不防。
「王爺請息怒。」這時,一位身著淡絳宮裝的女子,雍容華貴地來至夏侯洵身前。
她眉眼帶笑,即使臉上未施粉黛,也依然明媚動人。
「王爺,沈小姐一路舟車勞頓,妾身已命人備下薄酒,為沈小姐接風洗塵。」宮裝女子對夏侯洵盈盈下拜,恭敬地道。
「還是雅琴想得周到。」夏侯洵滿意地看著這位側妃,歎道。
江雅琴是柳貴妃親自挑選,送到魏王府中,對於這位江側妃的忠心,夏侯洵一直以來就深信不疑。
「呀,好個眉清目秀的小公子!」江雅琴轉身時,恰瞧見沈顏兒懷中的小佑兒,目露欣喜。
沈顏兒淡然一笑,早在官船上,她就已從素蘭的口中得知,魏王夏侯洵的身邊,有兩位舉足輕重的側妃,一位是鴻臚少卿之女江雅琴,一位是戶部巡官之女鄭語珊,而眼前的這位,想必就是江雅琴。在夏侯洵的這些姬妾之中,江雅琴年歲略長,言語之間,更顯地進退有度,大方得體。
「沈小姐真是有福氣,得此佳兒,餘生足矣。」江雅琴笑意盈盈,身為夏侯洵的側妃,她深諳有些事,只能適可而止。比如沈小姐懷中的孩子,即使她滿腹狐疑,也會裝聾作啞。因為,她太瞭解夏侯洵的脾性,一旦她問出口,只會徒惹他生厭,自尋禍端。
當在場的所有人,將目光都投向沈顏兒懷中的小佑兒之時,江雅琴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王爺,這孩子莫不是您流落在民間的小世子?」 一襲芙蓉色羅裙的鄭語珊,哀怨地問道。
夏侯洵面色陰沉,不置可否。
沈顏兒自知躲不過,蓮步微移,屈膝行禮道,「民婦沈顏兒見過兩位側妃娘娘,各位夫人。民婦的夫君於幾月前身染重疾,抱病而亡,魏王爺憐民婦孤兒寡母,無依無靠,故而才帶民婦母子倆進京,暫住魏王府。」
趙慕雨心思縝密,作為趙慕雨的女兒,沈顏兒又豈是泛泛之輩。她一口一個民婦,一口一個亡夫,不止澄清了事實,還能因此打消眾多魏王府女眷的顧慮,巧妙地將自己置身事外。她垂眸暗傷,面容悲慼,使得在場之人,不禁生出幾分惻隱之心。一個剛死了夫君的女子,且獨自一人帶著尚在襁褓中的幼子,確實惹人生憐。
沈顏兒並非柔弱女子,卻惟獨對沈少爺,一次次地委曲求全,一次次地傾盡所有。若換了其他人,她自然是旁觀者清。
「沈小姐,我能抱抱他嗎?」江雅琴撫摸著小佑兒的臉頰,笑容親切。
小佑兒睜著純淨靈動的小眸子,可憐兮兮地望著沈顏兒,小嘴兒一撇,似乎在埋怨江雅琴的觸碰。粉嫩柔軟的小手,緊緊地抓著沈顏兒的衣襟,不願鬆開。
沈顏兒遲疑了片刻,便將佑兒遞到了江雅琴的手上。
「人死不能復生,顏兒妹妹請節哀。」江雅琴邊逗著小佑兒,邊隨口道,「這孩子長得眉清目秀,想必他的爹爹,也是位器宇軒昂的美男子吧。」
沈顏兒苦澀一笑,小佑兒的爹爹,江南第一世家的少爺,何止是器宇軒昂,即便說他是風華絕代也不為過。
夏侯洵面含慍色,暗恨道,沈念生究竟有何好?除了那妖魅惑世的相貌,沈念生不過是一個世家之子,怎及得上他,皇家龍裔,堂堂魏王之尊。可為何,這些女子一靠近沈念生,就會受他所蠱惑,向來高傲的曼柔表妹,進了沈府,竟毅然與他斷了音訊,而眼前的這位女子,明知她與沈念生乃是名義上的姐弟,仍不顧世俗,陪他身陷。
「雅琴,本王就把她們母子交給你了。」夏侯洵面冷如霜,拂袖而去。
「是,王爺。」既然這孩子並非是王爺的骨肉,江雅琴疑慮漸消,笑著將佑兒還給了沈顏兒。
「顏兒妹妹,請隨我來。」皓腕出輕紗,玉手遙指府內,那紅艷的蔻丹,卻透著幾分詭異。
夏侯洵拋下沈顏兒,負氣離開。
面面相覷的魏王府中人,忙紛紛尾隨夏侯洵而去。
「有勞側妃娘娘了。」沈顏兒面上從容,抱著小佑兒,福了福身道。
魏王府內,紅牆碧瓦,迴廊曲折,沈顏兒與江雅琴並肩而走,她們漸行漸遠,卻依然不見深處。
「此處為聽雨軒,環境清幽,不知顏兒妹妹滿意否?」江雅琴為人謹慎,她雖不知夏侯洵對沈顏兒的心意,但憑她多年累積的察言觀色,直覺告訴她,這位王爺從江南帶來的女子,絕不簡單。魏王府的磅礡大氣,就連她,在初次見到時,也心生震撼,而這個沈顏兒,自踏入王府後,就面淡如水,仿若絲毫未將魏王府放在眼中。
不為繁華迷眼的女子,又怎是尋常女子!
其實,江雅琴哪裡知道,魏王府雖威凜大氣,但怎抵得過,吳中沈家的奢華。這些年,沈少爺送了她無數的奇珍異寶,稀罕之物,見得多了,她當然就習以為常了。
「側妃娘娘費心了。」沈顏兒掃了一眼門楣上蒼勁有力的三個字——聽雨軒,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