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兒姐姐,你是喜歡本少爺的,對不對?」一襲白衣的沈少爺,倚在書房門前,薄唇勾起,言笑晏晏,艷如桃瓣的眸中,瀲灩流轉。沈顏兒神色恍惚,猛然轉身時,他清雅的俊容,在舉手投足間,妖嬈絕代。
顏兒姐姐,此生此世,我們之間,不死不休。忽然,沈少爺臉上的笑意頓失,冷冷地看著她。
「不死不休?念生,你是想告訴我,一旦你身死,我們之間,便是萬事盡休、再無干係嗎。」沈顏兒眸光迷離,低喃道。
他怎能如此待她,在攪亂了她的一襟芳心之後,便逃之夭夭,自此,孤枕冷衾,獨留她,遺恨終身。
「顏兒,你怎麼了?」柳江擔憂地扶住沈顏兒,言語輕柔。
沈顏兒抬首,淚濕眼睫,「你到底——愛過我嗎?」
她不是沈家的大小姐,也不是他的姐姐,在他的心中,她到底是什麼。
「顏兒,」柳江伸手撫上沈顏兒的臉龐,低沉地道,「你說呢——」
盈盈淚光中,欲語還休,近在咫尺的嬌顏,雖非絕色之姿,卻溫婉動人,柳江一時情動,傾身上前,吻上了沈顏兒微顫的明眸。
吻她之眸,只是不願褻瀆,這塵世中,唯一僅存的純淨。
「顏兒,我——我——,失禮了。」柳江滿懷歉意,目光閃爍。據留在吳中沈家的暗探來報,沈念生已被曼柔表妹帶走,生死未卜,或許,只有讓沈顏兒誤以為沈念生死了,才能斷了沈顏兒在江南的牽掛。
沈顏兒含淚搖頭,她不怪柳江,剛剛是她,錯把柳江當成了他。耳旁的戲虐聲,依稀尚存,但他,卻不知去了何處?
「柳大人,您公務繁忙,顏兒就不打擾了。」沈顏兒強顏歡笑,卻淚流不盡。
「顏兒——」柳江望著沈顏兒轉身離去時的背影,不知所措。在這個時候,帶沈顏兒回京,合適嗎?
沈顏兒出了書房,苦澀的一笑。
哇——哇——,不遠處,小佑兒的哭聲,使得沈顏兒的心,愈加的痛如刀割,柳江命人抱走了小佑兒,讓她與佑兒無法相見,現在,又以佑兒的哭聲相逼,柳江的用心良苦,她怎會不知,如今的她,身不由己,更何況是死。
循著小佑兒的哭聲,沈顏兒疾步而行。
「沈小姐,為了小公子,您要多保重。」懷抱佑兒的清秀丫鬟,步履輕盈,緩緩至沈顏兒的身旁。
「你——!」沈顏兒望著眼前似曾相識的女子,驚愕地忘了言語。
「小公子離了沈小姐,就會啼哭不止,我們夫人心急如焚,甚至還將蘇城內的所有大夫,都請到了府邸,為小公子瞧病,但最終,仍然是無濟於事。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小公子見了奴婢,可能是,奴婢跟小公子投緣,現在啊,只有奴婢抱著小公子,小公子才會不吵也不鬧。」小公子一出生,就是由她抱出沈府,若非她跟小公子相處了一段日子,否則,以小公子的挑剔,怎會乖乖地讓她抱。
懷抱佑兒的丫鬟,嘴角努動,示意沈顏兒,莫要洩露她的身份。
「你叫什麼?」即使心中震撼,但面上,沈顏兒依然鎮定地問道,餘光暗瞥,恰瞧見站在書房外的柳江與賀仲淳。
「奴婢素蘭,見過沈小姐。」素蘭抱著佑兒,恭敬地行禮。
「素蘭,」沈顏兒眼帶疑惑,這個喬府的丫鬟,正是當日大鬧芙蓉坊的青樓女子,亦是佑兒的娘親。難道,素蘭後悔了,要將佑兒抱回去,親自撫養。
「沈小姐,小公子是少爺唯一的血脈。」見柳江與賀仲淳進了書房,素蘭這才毫無顧忌地道。
「我知道,佑兒的眸子,像極了他。」小佑兒是沈少爺的親骨肉,沈顏兒從未懷疑過,「素蘭,謝謝你,為我們吳中沈家留後。念生遇到你,是他的福氣。」
沈顏兒心中酸楚,除了素蘭,他究竟在外招惹了多少女子?
「沈小姐,您怕是誤會了,奴婢仍是——完璧之身。」素蘭臉上生暈,自侯爺將她送給沈少爺,她便是沈少爺的人,但沈少爺風華絕代,豈是她一個小小暗衛,能夠奢望的。
「你是說——,」沈顏兒的聲音顫抖,一直以來,她恨他不念及骨肉親情,害得她的孩子,死於吳江之岸,卻未曾細思量,那個夭折的孩子,是否是他與她的孩子。
「大小姐,您錯怪少爺了,既然少爺早知趙宏悅的意圖,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公子,遭遇危險。」素蘭繼續道,「其實,那幾日少爺不在府中,真正換下小公子的是,沈老太爺。」
素蘭的話,令沈顏兒悲喜交加,是她的佑兒,她的佑兒,沒死。
「大小姐,想必您還記得,那幾日數九寒天,雨雪連天,」素蘭的眼中,一片濕潤,「可是您知道嗎,少爺為了您,連夜從江陰程府趕來,一路未歇,到沈府後,他早已衣衫濕透,疲憊不堪,——」
「沈老爺留下的解藥,早已抑制不住少爺的毒,連夜趕路,對一個尋常之人,已是艱難萬分,而少爺,卻撐到了最後,」素蘭的淚,滴在了小佑兒的臉上,「大小姐,您可否想過,傷少爺最深的,是您的不信任!」
沈顏兒臉色蒼白,痛徹心扉,原來,是她錯了。
在那日,她竟對他說,「沈念生,我恨你!」
為何,她會對一身濕衣的他,忘了關懷;為何,她會對一臉憔悴的他,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