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左手端著茶杯,右手慢慢地撥開茶葉,仿若絲毫未將盛氣凌人的錢府公子,放在眼裡。
他輕啜一口,暗中,卻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樓上的雅間。
「恃強凌弱,豈非君子所為!」柳江放下茶杯,由衷地勸道,「錢公子,在下奉勸你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莫要逞一時之快,而為你自己,或為你的家族,惹來滅頂之災。」
柳江溫潤含笑,言語輕緩,卻不怒而威。
錢府的幾個小廝,迫於柳江的威嚴,畏縮不前。
「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都對付不了,本公子養你們這些個狗奴才,有何用!」錢公子暴跳如雷,怒罵道。
自去年錢公子得罪沈少爺之後,江南的幾大世家,見風使舵,與錢府斷了生意往來,但即便如此,錢府在蘇城之內,依然舉足輕重。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是名門世家,幾代經營,盤根錯節。
平日裡,錢公子帶著府中的惡僕,招搖過市,欺壓良善,縱使不慎闖了禍,被人告上衙門,錢公子也不怕,以錢老爺與知府大人的交情,到最後,他定能無罪釋放,或者,拿些銀子,敷衍了事。
沈顏兒一邊哄著啼哭不止的小佑兒,一邊不安地望向柳江,雖不知是何人拿茶杯砸了錢公子,但她知道,柳江是無辜的,因為,柳江的茶杯還在他手中。
耳旁的哀嚎聲起,沈顏兒猛然抬首,卻見,隱在暗處的一干護衛,迅速將錢府的惡奴,紛紛制服,而柳江,依然巋然不動。
橫行霸道的錢公子,早已嚇得癱軟在地,面如土色。
「顏兒小姐,讓你受驚了。」柳江沉斂的眸中,威嚴盡散。
「多謝柳大人出手相救,顏兒感激不盡。」沈顏兒抱著小佑兒,屈膝行禮。不管柳江是何人,但他,終非池中物。
柳大人?柳江玩味地一笑,似乎很滿意沈顏兒這般稱呼他。
「茶樓人蛇混雜,顏兒小姐不宜在此久留。」柳江的聲音,不容拒絕,沈顏兒稍愣之後,便不再做聲。
「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柳江身旁的隨從,恭敬地問道。
「不必管了。」柳江再次望向樓上的雅間,意味深長地道。
「顏兒小姐,我們走。」在沈顏兒的錯愕中,柳江已來至她的身旁。
哇——哇——,沈顏兒懷中的小佑兒,一直哭鬧不停,任沈顏兒怎麼哄,都無濟於事。
「小佑兒,瞧,這是什麼。」柳江從腰間取下一塊雕刻剔透的玉珮,搖晃在小佑兒的眼前。
小佑兒睜著淚眼,清澈的小眸子,隨著玉珮的搖擺,來回轉動,甚至忘了哭泣。
柳江的隨從,皆目瞪口呆,這般溫柔的主子,他們何曾見過。怪不得,爺主動請纓親下蘇城,原來是為了這位江南女子。莫非,這女子懷中的小公子,是他們的小主子。
待柳江與沈顏兒等人一離開,錢公子才敢從地上爬起。
「沈顏兒,本公子今日姑且放過你。」錢公子眼中帶恨,低罵道。
「公子,」錢府的下人,指著樓上的雅間,戰戰兢兢地回道,「公子,您弄錯了,剛剛那茶杯是——從那扇窗前——飛出——」
言下之意,砸錢公子的並非是儒冠公子,而是另有其人。
「沒用的奴才!」錢公子滿腹怒氣,一把推開錢府的小廝,朝著四方客的樓上而去。
「公子,使不得,萬一又遇上。」錢府的幾個小廝驚甫未定,心生懼怕。
「怕什麼,本公子就不信邪。」錢公子毫無悔意,他不信,今兒個,還能再遇上如儒冠男子那般厲害之人。
錢府的小廝,與錢公子一樣,欺軟怕硬,他們見錢公子所言,似乎合情合理,心中的俱意,便少了幾分。
砰——,樓上雅間的門,被錢府的小廝,一腳踢開。
樓上的雅間內,有一個畫屏,畫屏之後,有一矮榻。
「狗仗人勢。」紅木桌前,青衣男子隱隱動怒,隨手一扔,那茶杯便直直飛向錢公子。
「是誰又砸本公子?」錢公子抱頭,罵道。
然而,當錢公子看清紅木桌前的人時,囂張的氣焰,頓消。
「沈——沈少爺。」錢公子兩腳發軟,跪倒在沈少爺的面前,今日,他出門不利,撞邪了。
江南之地,雖傳言沈少爺派人暗殺相府公子,但沈少爺一日未定罪,他依舊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
「滾。」沈少爺薄唇微啟,清雅的俊容之上,含威不露。
「是,是,」錢公子連連後退,面露驚恐。
一年前,沈少爺不僅阻擾了錢公子與沈顏兒的親事,還險些殺了他,自此以後,錢公子見到沈少爺,便低三下四,不敢再放肆。
啊——,只聽一聲驚叫,錢公子退至最後,不慎從樓階上滾落,跌斷了雙腿。
「公子,」錢府的小廝趕至錢公子的身旁,手忙腳亂地抬起錢公子,出了四方客。
哈哈——,四方客的人,見不可一世的錢公子,被抬著出四方客,滿堂大笑。
雅間的窗戶大開,隔窗遙望,可見四方客的亭台上,那彈唱的歌女,臻首娥眉,美艷動人。
沈少爺妖嬈的眸中,一片赤紅,但他的臉,卻帶著病態,略顯幾分蒼白。
「少爺,讓大小姐回府吧。」季安擔心地道,趙慕恆雖是大小姐的生父,但此人,心思難測,善惡難辨。更何況,那個柳江,無故親近大小姐,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