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麗堂皇的閨房內,銀鉤紗幔,玉簾靜垂。
沈少爺濕衣未換,負手而立。
房內靜謐。
「怎麼樣?」沈少爺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慮,揚眉,冷冷地掃過眼前六、七位附近一帶頗有名望的大夫,「你們不是號稱妙手回春,包治百病的名醫嗎?怎麼到現在,本少爺的姐姐依然還是昏迷不醒?」
「沈少爺,請息怒。」為首的一位老大夫,年逾花甲,戰戰兢兢地回道,「沈大小姐本就身子虛弱,如今又受了寒,恐——恐。」
「恐什麼,」沈少爺拂袖一甩,怒道,「本少爺不管,若你們治不好姐姐的病,明日,本少爺就派人去砸了你們的招牌,將你們這些個庸醫,統統趕出吳中之地。」
「這。」六、七位大夫,面面相覷,行醫多年,他們自是瞧出這位沈家大小姐,身子甚虛,剛生完孩子就感染了風寒,但令她至今未醒的是,悲慟過度,傷及心脈。
「沈少爺,恕老夫直言,大小姐的病,乃長久積鬱而致,胸中鬱結難解,即使是靈丹妙藥,也無法藥到病除。」老大夫道,「當然,沈少爺若能尋到江南名醫,隱匿多年的閒雲公子,大小姐的病,定能迎刃而解。」
「滾!」沈少爺一聽老大夫提及閒雲公子,臉色大變。
六、七位大夫如遇大赦,提起藥箱,紛紛逃離,沈家少爺,果真如傳言所說,喜怒無常,性情暴戾。
「哎,劉大夫,成大夫,——,」季安忙去阻攔,可那些個大夫,生怕沈少爺一動怒,就把他們趕出吳中之地,抱著藥箱,哪敢再停留。
季安苦著臉道,「少爺,大小姐的病,可拖不得。」
他好不容易請來的名醫,結果,他家少爺金口一開,全被趕跑了。這一時半刻,教他上哪兒,再尋名醫。
「騎上良駒,去請路大哥過來。」沈少爺一出聲,季安就叫苦不迭,「少爺,路大人公務繁忙,況天色已晚,從巡撫衙門到吳中,至少有千里之遙。」
那是江南巡撫,二品大員,又非升斗小民,豈能隨叫隨到。
沈少爺勃然大怒,「告訴路延霆,本少爺要他一個時辰內趕到,否則,本少爺就放火燒了他的巡撫衙門。」
「是,少爺。」季安不敢不從,這位少爺,絕非善主,指不定,還真派人,一把火將江南巡撫衙門,燒之殆盡。
季安一離開,何管家又來催道,「少爺,老太爺讓您去悅夫人房中,瞧瞧剛出生的小公子。」
「滾!」暴怒聲響起,隨後,連茶帶壺,摔到了何管家的腳下。
何管家嚇得連連後退。
「站住,」沈少爺忽然現身,富有深意地道,「你跟爺爺說,本少爺已讓曼柔去照顧悅兒,爺爺就安心養病吧。」
與沈顏兒閨房中的冷清孤寂相比,此時,在趙宏悅的房中,吳中沈家旁支的諸位夫人、小姐齊聚,丫鬟、僕婦滿屋,道賀聲不絕於耳,歡聲笑語,喜氣洋溢。
「悅夫人真是好福氣,瞧我們小公子,長得粉雕玉琢,貴氣逼人,日後,小公子承繼祖業,一生榮華,前途無量。」沈少爺的一位堂伯母,阿諛奉承道。
「快看,小公子笑了,」身著緋衣的女子,乃是沈少爺的一位堂妹,「待會兒,等我堂兄來了,一見小公子,定會喜上眉梢。」
「恭喜悅夫人,得償所願,平安產下麟兒,」一位中年僕婦,討好道,「到時悅夫人母憑子貴,可莫要忘了奴婢們。」——
趙宏悅躺在雕花大床上,懷抱嬰孩,笑容滿面。
「柔夫人,您來了。」喬曼柔進來時,房內的丫鬟、僕婦,皆止住笑意,退至一旁。而沈家旁支的夫人、小姐們,也略有收斂,畢竟,如今執掌沈家府內之事的是,這位深受沈少爺寵愛的柔夫人。
喬曼柔臉上帶笑,不露聲色地掃視屋內眾人,並將這些人,暗暗熟記於胸。
移步上前,喬曼柔儀態端莊。
「悅姐姐,辛苦了。」喬曼柔笑道,「少爺已得知,悅姐姐為他添了一位小公子,滿心歡喜,奈何,——,唉,沈姐姐至今昏迷不醒,少爺他分身乏術,一時顧不上悅姐姐,望悅姐姐見諒。」
喬曼柔言辭得體,進退從容,儼然一派沈府當家主母之勢,趙宏悅雖心生妒恨,但面上,卻不敢發作。
「表姐之事,的確令人扼腕。想那孩子,剛生下便夭折,顏兒表姐必是痛不欲生,才會病倒在榻。顏兒表姐是少爺唯一的姐姐,少爺照顧她,也是理所應當。勞煩柔妹妹告知少爺,悅兒會好好照顧孩子,請少爺不必擔心。」趙宏悅的溫婉賢淑,立即博得屋內沈家旁支的諸位夫人、小姐們的好感。
「悅姐姐,曼柔能看看小公子嗎?」他的孩子,定是相貌不俗,人中龍鳳。
趙宏悅笑如春風,將襁褓中的嬰孩,遞給喬曼柔。
「確實是個有福氣的小公子!」喬曼柔抱起嬰孩柔軟的小身子,眸中一閃。
江南第一世家的小公子,非富即貴。
襁褓中的嬰孩,眉目秀清,小嘴兒半啟,竟朝著喬曼柔,發出依依呀呀的聲音。
喬曼柔抱著孩子,眸光柔和,這就是他的孩子啊。
「悅姐姐剛生完孩子,需要靜心休養,各位沈夫人、沈小姐,若無事,就別擾悅姐姐休息了,」喬曼柔的聲音,剛柔並濟,「悅姐姐,曼柔先行告辭。」
喬曼柔一離開,沈家旁支的那些個夫人、小姐,也紛紛起身,不敢再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