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顏兒心生悲涼,僅存的希望破滅,就連他,也一心要除掉他們的孩子。
她想,她確實瘋了,而且還瘋的無可救藥,她是他的姐姐,她與他的孩子,怎能留在世上?
孽種,孽緣,捨不了,逃不掉。
他問,孩子與他之間,誰重要?沈顏兒苦澀一笑,絕望地癱坐在地,低頭時,將滿堂賓客的輕蔑之色,盡收眼底。
誰重要?
孩子,他。
丹唇緊咬,淚滴如雨,她已毀了自己,怎能再毀了他。吳中沈家,他,在她的心中,遠勝於她的性命。
這個秘密,她不可以說,也不能說。
素手鬆開,墨色碎錦,悄然落地,無聲無息。
「本少爺當然知道,這孩子是孽種。顏兒姐姐,是你犯錯在先,幾位爺爺嚴加懲處,以正門風,自是應當。」沈少爺淺眸含笑,來至沈家幾位老太爺的身前,躬身道,「幾位爺爺,要如何處置,孫兒悉聽尊便,絕不插手。」
沈家幾位老太爺面面相覷,這位小少爺,何時對他們如此恭敬有禮,其中,定有陰謀。如此一來,幾位老太爺誰也不敢先開口,生怕這位喜怒無常的小少爺,秋後算賬。
「呵呵——,」沈少爺漫不經心地挽著衣袖,笑道,「幾位爺爺,這可真教孫兒為難,爺爺們口口聲聲的要嚴懲姐姐,現在,本少爺應允了,爺爺們又推三阻四,唉,你們到底想要孫兒如何?」
沈少爺舉步之間,進退從容,眸光流轉處,乾坤在握。
「噢,本少爺想起來了,四爺爺想罰姐姐幽閉,」沈少爺故作恍然大悟,嘴角勾起,不緊不慢地道,「那就幽閉吧。」
沈少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猶如落地驚雷,使得滿堂之人,心中一震。
在這五種酷刑之中,當屬幽閉最殘忍,輕則,腹中的胎兒不保;重則,一屍兩命,即使女子最後僥倖存活,也終生不孕。
沈家的幾位老太爺,目瞪口呆,暗忖,這位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果真暴戾無情,難以捉摸。吳中沈家落在此等人手中,焉有不敗之理。
站在張玄顥身後的小玉,憂心如焚,低聲道,「公子,求您救救顏兒小姐。」
「小玉,稍安勿躁,莫急。」張玄顥端茶慢飲,意味深長地道,「沈顏兒當然得救,不過,不是現在。」
吳中沈家長房,兒孫輩,就只剩下沈念生和沈顏兒,江南之人傳言,沈家的這位少爺只有三年之命,若沈少爺一死,沈家便只有沈老太爺和沈大小姐。這次,爹爹讓他親下江南,便是要費盡心機地迎娶沈家小姐,以穩爹爹在朝中的權勢。
奈何,爹爹千算萬算,卻未料到,這位沈小姐已是殘花敗柳之身,又珠胎暗結。
想他堂堂相府公子,怎能娶如此女子為妻。
「公子——」張玄顥眸光一冷,嚇得小玉不敢再言。
路巡撫一臉焦急,這位小少爺,怕是要來真的。
「小念生,她是你姐姐,看在你爹的份上,就放你姐姐一條生路。」顏兒是恩師的女兒,他怎能坐視不理,路巡撫忽然出聲,勸道。
張玄顥暗道,巡撫大人相阻,這位沈少爺該罷手了吧。若路巡撫救下沈顏兒,他便不用出手,不到萬不得已,他決不能與沈少爺撕破臉皮,沾惹麻煩。
誰知,沈少爺轉過身,放下衣袖,冷漠地道,「路大人,此乃本少爺的家務事,更何況,剛剛巡撫大人也提及,絕不干涉。莫非,路巡撫想出爾反爾,食言而肥?」
拿沈含植威脅他,難道路延霆不知,他此生最恨的,就是他那位爹爹,沈含植。
路巡撫氣得臉色鐵青。
「來人,把她拖出去,立即幽閉!」冷哼一聲,沈少爺隱在衣袖之下的手,不住地顫抖。
滿堂噤聲,這位沈少爺,連路巡撫都不放在眼裡,的確囂張狂妄,膽大包天。
沈顏兒慘然一笑,伏地叩曰,「謝少爺成全。」
她不怕死,可她怕,一旦她身死,誰來照顧他。
此生,她最放不下的,便只有他,沈念生。
恨只恨,這一世,她只能是他的姐姐。
「且慢!」兩道聲音,同時傳出。
正堂內,相府公子張玄顥疾步走下座椅,擋在了沈顏兒的身前;而正堂外,一位中年美婦,匆匆趕至,風塵僕僕。
沈少爺眉間舒展,緊握的雙手,悄然鬆開。
張玄顥暗惱,關心則亂,若非沈顏兒至關重要,他怎會沉不住氣。
瞧那中年美婦,年約三十五、六歲,想必是事先得了消息,才會匆忙趕至,莫非,此次沈家幾位老太爺威逼之事,沈念生早已瞭如指掌,若真是這樣,那麼,這位沈少爺,確實深藏不露。
「沈小姐,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既如此,他怎能無功而返,張玄顥假意關切地道。
沈顏兒感激地看了一眼相府公子。
沈少爺冷哼一聲,隨後,轉頭向正堂外乍現的中年貴婦,躬身道,「美人姑姑,您可來了,小侄恭候多時。」
沈念生口中的姑姑,便是沈含沫,沈老爺唯一的胞妹。昔年,沈老爺醉心於岐黃之術,不理世事,故而,沈家的內外之事,皆由沈含沫掌管。
「小念生,你這是做什麼,顏兒好歹是你的姐姐,你怎可如此待她。」沈含沫張口便訓,或許,在沈家,也只有沈少爺的這位姑姑,才敢對沈少爺大聲的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