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延霆,你這是做什麼,」寄情擋在沈少爺面前,柳眉一豎,道,「若你敢動小少爺一絲一毫,我這就回府衙收拾行李,搬來與小少爺同住。反正,你這個巡撫大人紅顏知己無數,我何必再留在府衙,徒惹人生厭。」
路巡撫哭笑不得,小念生如今的頑劣之性,多半也是她縱容所致,恩師不在,算起來,他便是小念生的半個兄長,長兄為父,他沒教好小念生,實在愧對恩師和師母。
沈少爺面色一沉,睜開眼,微怒道,「本少爺回去了,你們接著吵。」
眾人面面相覷,喬曼柔一臉複雜之色,這位沈少爺確實膽大包天,在路巡撫夫婦面前,竟也敢出言不遜,肆無忌憚。
「少爺,少爺——,相府張公子來賀!」沈府管家的聲音剛落,便見沈府朱門口,出現一個身著褐色衣著的男子,男子年約二十五、六歲,面容清秀,溫文爾雅,氣度不凡。
竟連相府公子也親上沈家,為他過生辰,喬曼柔吃驚連連,江南巡撫到訪,已攪亂了她所有的謀劃,如今再添個相府,看來,公子所言不虛,吳中沈家,深不可測。
據傳,張相爺師出凌翰林門下,而這個名噪一時的凌翰林,便是這位沈少爺的外祖父。公子只說,相府與沈家關係微妙,卻不知,路巡撫與沈家,也暗藏玄機。
「沈少爺,多年未見,可還記得愚兄?」張仁之子張玄顥,疾步而來,「沈少爺生辰,家父甚是掛念,奈何家父諸事煩身,無法前來,故遣愚兄送上薄禮,聊表心意。」
「把東西抬上來,讓沈少爺過目。」張玄顥對身旁的隨從吩咐道。
須時,一箱箱奇珍異寶,稀罕物什,皆抬至沈少爺的眼前。最後,相府的隨從,卻拎來三個籠子,籠內竟是背面呈灰、四肢為白的猴子。
沈少爺雙眸半瞇,不發一言。
「這怕是西南邊陲的雪猴吧,」路巡撫目露驚異,這雪猴,在江南極少見,一般只在京中王侯之家,才豢養一二。
「噢,原來是路大人,」張玄顥乍見路延霆,眸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他繼續道,「路大人所言極是,這便是雪猴。猴腦補身,家父知沈少爺貴體欠安,便派人去西南捉了幾隻,讓在下順道帶來,給沈少爺補補身子。」
用猴腦補身,喬曼柔嚇得臉色微變,京師王侯之家,果然殘忍。雪猴頗具靈性,他們竟敢吃其腦?
「張公子無須多禮,本官微服在外,這繁文縟節,能免則免。」路延霆笑道。
世人皆知,張相爺與定遠侯兩人一向不和,而路巡撫,又深受定遠侯器重,因此,路巡撫對張公子,只是假意敷衍了幾句。
沈少爺懶懶地打了個哈氣,指著正堂,道,「路大哥,張大哥,請進屋再談。」
「曼柔,帶路夫人去花廳用茶。」沈少爺轉頭吩咐,明艷的眸子,光彩流溢,絢麗的笑靨,黯淡了一世塵華。
「是,少爺。」喬曼柔乖巧相應,立即博得了巡撫夫人的歡心。
「小少爺,您的這位如夫人,確實是個百里挑一的可人兒。」寄情輕輕拍著喬曼柔的手背,一臉欣慰。
沈少爺剛欲轉身,忽然,他的眸光乍冷,指著張玄顥身後的侍女,道,「你——抬起頭,讓本少爺瞧瞧。」
「少爺,」那侍女嚇得面如土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道,「少爺開恩哪,求您大發慈悲,放奴婢一條生路。」
張玄顥扶起那侍女,溫雅而笑,「小玉,你家少爺既然已把你輸給賭坊,那你此刻,便不再是沈家之人。快起來,我想,沈少爺還不至於,為難你這個小丫鬟。」
言下之意,小玉是生是死,沈少爺無權決定。
原來,那侍女便是小玉,沈顏兒的貼身丫鬟。
沈少爺眸光微轉,笑道,「本少爺只是把你輸給賭坊,又非將你賣入青樓,你怕什麼。噢,對了,本少爺後來曾派人去贖你,但可惜,小玉你早已不在賭坊之中。」
賭坊?以婢女為籌?路巡撫一聽,氣得面色大變,剛欲開口相斥,卻被寄情攔住,而喬曼柔柳眉輕蹙,心思百轉,這位沈少爺,雖行事乖張,但不該是這種荒唐之人。
再看小玉,嬌小甜美,哭得梨花帶雨,可若細瞧,喬曼柔心下頓名,這個小丫鬟,怕是不簡單哪。
吳中沈家,富可敵國,卻也容易樹大招風,江南各大世家,朝中勢力,哪個不是覬覦沈家之財,以此看來,對沈家虎視眈眈的,不止她一人,想必大有人在。
路延霆本想問小玉有關顏兒之事,但礙於眾人在場,怕有損沈家聲譽,故而,暫且將此事壓下。
「她只是個下人,本少爺想賣便賣,何須多言。」沈少爺不知喜怒,提步朝前,「路大哥,張大哥,裡邊請。」
沈府的正堂內,江南世家的各大家主,正飲茶閒談,一見路延霆到來,滿堂震驚,隨即,他們紛紛起身,朝路延霆行禮,「見過巡撫大人。」
路巡撫,在江南位高權重,尋常世家就是費盡心思也巴結不到,而沈家,只是這位沈少爺的一次小小生辰,巡撫大人卻攜妻而至,沈家在江南的根基,確實深不見底。
「諸位免禮,請坐。」身為江南巡撫,路延霆自有一股威嚴之氣。
「容本官引見,這位是張相爺的公子。」瞧小念生那樣,慵懶閒散,也不像個一家之主,沈老太爺又不在,不得已之下,路延霆反客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