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達走近那面牆,用刀柄到處輕磕了幾下,忽的聽見裡面傳來如老鼠般細小的聲音。
再次敷上耳背細緻聽去,臉上露出驚然之色,轉頭對蕭復和洪泰喊道,「是清宇——清宇——」
「清兒!」蕭復顧不得身體的疼痛,一個猛力站起身,與蕭復,洪泰一起推開那面牆。果然,清宇被綁手束腳,口含白布困在石牆後一道陰暗的角落處。
「蕭?」待她被放鬆後,蕭復急忙檢查著清宇的身體。
「王爺別急,待我來看看!」古達為清宇號著脈,又看看她的唇舌之間,心中舒了一口氣,還好,李毓沒對她下毒。
「那孩子呢?」蕭復急迫的問道,眼神輕柔的看著清宇。
「二王安心,母子都沒事!」古達給了清宇一個微笑,見她呆呆的看著他,便說道,「丫頭,二王日日夜夜擔心你,連個好覺都沒睡過。」
清宇皺起眼眉,方纔她早已發現他慘白的臉色與不安的眼神,但她並沒有表露自己的擔心,轉頭微笑以對古達,「他啊,除了愛我,沒有任何優點,所以我早習慣了!」
蕭復莞爾一笑,輕吻上她的額頭,「清兒,你快嚇壞我了?」
「我沒事,他們只是抓了我,並沒有欺負我,蕭,你不要生氣,不要怪他們,我現在平安就好了,對嗎?」她瞪起亮淨的黑眸。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她不願他捲入仇恨中。她想他也倦了。
「好!」他爽快的答應,揉搓著她的髮絲,「不過咱們得想辦法出去才行!」
「是啊,外有追兵,內又不通氣,如果再找不到出口,咱們就算不餓死,也會窒息的!」古達看向洪泰,見他似乎心不在焉的樣子,便問,「喂,你想什麼呢?」
「嗯!」洪泰盯著那面關清宇的牆,「我在想,既然有暗道,就一定有出口,只是會在哪呢?」說著,他的手便伸在石牆上,斜光落在地上,盯著身後的古達。
「是啊,應該有個開關才是——」古達也四處尋摸著石牆。突地,身體猛地被人一推——
「彭!」的一聲,古達和石牆同時落下,只聽石牆的另一面慘叫一聲——
「古達!」
「古哥哥!」
蕭復和清宇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眼睜睜的看著石牆被洪泰封住。
「你?」蕭復護住疼痛的胸口掙扎著要起身,清宇急忙扶住,「蕭?」
「原來是你?」蕭復一直不願相信古達的懷疑,洪泰可是跟隨他十幾年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洪泰沒有出言,伸手拉住清宇往一邊拽。
「你幹什麼,放手!」清宇死命抱著蕭復不肯鬆開。
蕭復想出手,卻發現渾身竟然無半點力氣,驚慌中,只能和清宇一樣用雙手護住她,厲目撕扯中,「洪泰,你究竟是誰,想做什麼就直說!」
洪泰不緊不慢,淡淡說道,「二王想知道的我待會兒自會告訴你,不過請你先放開她,否則休怪我對她不客氣!」
「我不會離開蕭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本姑娘沒耐心,還有,你快些把古達放出來,否則我也對你不客氣!」清宇瞪起黑眸,說著同樣的威脅,手下抱著蕭復的身體就是不放鬆。
洪泰強硬分開倆人,鉗住清宇的手臂。
「放手,壞蛋——放手,混蛋——」清宇一邊用力拍開束縛自己在手臂上魔爪,一邊憤憤的叫罵著。
「我是混蛋?」洪泰揚起譏諷的嘴角,緊緊困住清宇,反轉過她的身體,與蕭復面對面,臉上露出些許激動,「看清楚,他才是殺人不眨眼的混蛋,你知道他手上沾染了多少漢人的血嗎?你知道他殺了多少我中原無辜百姓嗎?清宇,睜開你的眼,看清楚,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是乾淨的,不該被他玷污!」
清宇根本不想聽他的話,看著地上蕭復痛苦掙扎的模樣,一心只想擺脫身後男人的碰觸。於是,低頭便向洪泰的手臂咬去,洪泰吃痛,手下一鬆,機靈的清宇便溜到蕭復身前,柔聲問道,「蕭,痛不痛?」
蕭復微微一笑,點了點她的鼻頭,低頭看著她手臂上的紅印,「你呢?」
「呵呵!當然不!」清宇傻呵呵一笑,然後額頭輕輕觸過他的額頭。
蕭復伸手摸摸自己的額頭,笑說道,「這回好像真的有點痛了。」
「夠了!」洪泰瞠目,顯然忍到了極限,「都死到臨頭了,還有閒工夫調情?」
「怎麼?你嫉妒了?好可憐啊,一個人呆在這冰冷冷地方,沒人同你說話,沒人理你,哎,悲哀啊—」清宇歎了一口氣,站起身體,近身到洪泰身邊,說道,「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給蕭解藥的,因為你想讓他死,那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們這裡只三條命,一個已經被你關起來了,一個被你下毒半死不活,還有一個正站在這裡等著你宰割呢?洪泰,你看著辦吧。」
清宇不屑的冷哼一句,見洪泰再次伸手向她,急忙跑到蕭復身邊,聲音止不住顫抖起來,「不過,我——我要和蕭死在一塊兒,你休想把我們分開!」
蕭復好笑般的樣子一把摟住她在懷中,輕聲呢喃在她的耳邊,「傻丫頭,好好保護自己,別忘記還有孩子呢?」
清宇依附在他肩頭,頑皮一笑,「其實我也害怕的!」
蕭復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撐著身體站立起,轉眸對上洪泰,「該說了吧?」
洪泰冷眸看了一眼清宇,清宇急忙躲在蕭復身後。他冷笑一聲,眼眸落在對面的石牆上,緩緩地說到,「還記得莫鈴兒嗎?她便是我派去殺耶律德光的其中一個舞妓,還有莞兒,小曼——」
「原來你就是影宮門的主人!」清宇驚呼出聲,蕭復倒是平靜無奇。
「這麼說,在上京挑唆狼頭反我,在陽城洩露我軍佈陣,在皇甫府安排人手故意對皇甫悅放暗箭,都是你計劃的?」蕭復問,古達果然懷疑對了,只是他不該對古達存有偏激。
「不錯!只是沒想皇甫術當了那女人的替死鬼!」洪泰直言告知。
「你為什麼這麼做?」清宇聽的有些不明,他為什麼要殺皇甫悅。
「他是為了再次挑起戰爭!」蕭復為她解釋。
「一會兒在契丹挑事,一會兒又在皇甫府殺人滅口,那你到底是漢人還是契丹人?」清宇問。
「他是漢人,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也姓李。」蕭復答道。
「二王果然不讓屬下失望,一猜便知我的身份。」洪泰冷眸深沉。
「當年,明宗李嗣源還未奪得帝位時,曾在南征途中失落過一個幼子。之後穩定江山後曾多次尋找,終無音訊,才讓養子李從珂繼了皇位。」蕭復說道。
「噢,那後來呢?找到了麼?」清宇等不及問道。
蕭復輕拍了一下她迷糊的腦袋,「傻瓜,如果找到,怎會輪到一個外人繼承皇位?」
「那你說這些同他有什麼關係,總不會他就是明宗遺失的後代吧?」清宇不經意的說道,見蕭復一臉的表揚神情。清宇把嘴張成O型,原來她還是很聰明的。
「不錯,我本姓李,當年我才僅是個三歲孩童,幸的被一對契丹夫婦收養,十五歲那年,不顧二老的反對,從了軍,之後便一直跟隨在你身邊。」洪泰回憶著。
「恐怕是在李毓找到你之後吧?你們掩藏身份,一邊建立自己的殺手組織,一邊在契丹和中原地區尋找機會,意圖復國,從石敬瑭手中奪回帝位。沒想,不到幾年,皇上便滅了石敬瑭。如今,你們藉著耶律家與皇甫家的種種糾葛意圖再次挑起戰爭,來個天下大亂,然後趁機實現自己的慾望!」蕭復幫他說道。
清宇見洪泰並沒有爭辯,崇拜的目光迎上蕭復,「蕭,你好厲害哦,這些你都是怎麼曉得的?」她這個通曉歷史命運的未來人都不知道這些內幕哩。
「你忘記了,當年我抓過莫鈴兒,抓過李毓,同耶律仇一起搜查過影宮門。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只是我沒有想到,最危險的人居然是我的心腹!」蕭復瞇起黑眸,摟住清宇,對洪泰說道,「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洪泰不解。
蕭復微微露出一個笑容,「當年,是我毀了影宮門,塗炭中原的是我,殺你族人的也是我,你也親眼目睹過。但這些與清宇沒有關係,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命,我希望你放了她——」
「蕭,你說這些作甚麼?」清宇心中微微一顫,她說過要和他同生共死的,「我不要離開你!」
蕭復手指輕輕的撫摸著她焦急的臉龐,淡然一笑,「噓,你不會離開我,乖,等我說完!」
轉眸問道洪泰,「看在她曾救過李毓的份上,放過她?」他看進洪泰的眼神,意思明顯,你也喜歡她不是嗎?
洪泰柔情看著從來沒把他放在心中的清宇,頓了頓,「我答應!」
「我不要!」同時清宇驚慌起來,抱緊蕭復的身體,「我不要——我不要——」
蕭復仍由她發洩難過,繼續對洪濤請求,「至於古達,這麼多年來,你也明白他的為人,他同耶律礪一樣,對中原只有敬佩,並無侵略之心,更不會多殺一個無辜漢人,我只希望你能給他一條活路,否則就算你得到心愛的人,她也會對你只有恨!」
洪泰沒有正面答應,反問道,「那你呢?」
「我任由你處置!」蕭復想也沒想直接回答。
洪泰眼中閃過一絲敬畏,蕭復果然是蕭復,臨死都好不畏懼。
「不要!」清宇反身擋在蕭復面前,堅定且恨意濃濃,「你休想碰他!」
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面劈里啪啦的響聲,好似在打鬥。
蕭復見洪泰有些慌神,知道時機已到,憑著方纔的記憶,一個側身摸到牆面上的機關,剛一扭動,便見石牆門被打開,一把刀從裡面伸出,抵住石牆門,蕭復見狀,臉露微笑。
「該死!」與此同時,洪泰飛出腰間的暗箭,向蕭復直接而去——
「小心!」
清宇瞪大黑眸,失措無助,怔怔的看著蕭復在眼前倒下,洪泰拉著她的身體,令她無法動彈——
「二王——」古達扔下刀,牆彭的再次落下,急忙護住蕭復的身體。
蕭復唇色漸漸泛出白,握緊古達胸口的衣襟,「照顧她——孩子——答應我——」
「撲——」
「不——放開我——放手——」見他口吐黑血,不在看她的眼緩緩閉上,清宇如瘋了一般,甩開洪泰的牽制,淚流滿面,奔到蕭復的身邊。
與此同時,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傳進耳邊,整個石屋晃動起來,古達護住清宇和昏迷的蕭復,接著,又是一聲激烈的穿破音,只見石屋門被撞了深深的洞,一群黑衣人衝了進來,然後便是刀劍碰壁,嘶喊怒叫——
北院王府
皇甫悅坐在窗前,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院門,一個侍女端來茶,放下,悅悅沒有轉頭,侍女歎了一口氣,便走了出去。悅悅握緊手中的茶杯,一股熱氣沁然入鼻,而她卻無心品嚐,轉動著茶杯,試圖溫暖自己的手,也許,更想溫暖的是自己的心。
門口一黃衣女子匆忙的進屋,悅悅急忙站起身,焦急著,「怎樣?有沒有消息?」
「有是有——不過——」小銀為難著,低沉下眸子。
「不過什麼?你別不吱聲,快告訴我啊——」皇甫悅著急慌亂,鉗住小銀的胳膊追問,心中害怕著,不會的,一定不會——
「夫人,您別急,呀,你的手這麼涼啊?」小銀一碰她的手,便疾呼起來,推著她到裡屋,坐到炕床上。
悅悅顧不得自己的身體,「你別管我,你倒是說啊?」
「好好,我說。」小銀從桌子上拿過那碗參茶,抵到她手中,「我打探到李韻的消息,不過沒探到皇甫府裡面的情況,本來,我想從李隼那小子口中得知一些,誰知阿罕也下了命令,說不準任何人探聽皇甫府的事情——,所以我——夫人,你怎麼了?」說著,小銀見悅悅的臉變得越來越沉重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