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皇后 蒼茫天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收放自如
    一輛精緻馬車「得得」幾聲輕快的行至蕭府門口,幾個侍女上前打起簾子來,一位粉衣少女撇開侍從扶著的手,輕輕一躍跳下車。

     簡單詢問了府裡的情況,粉衣少女滿意的點點頭,正欲邁步進門卻眼見的發現門口旁邊一位女子低頭發呆,神色黯淡又有些焦躁,粉衣女子拿眼瞧了瞧門口的守衛:「什麼人?」

     守衛知道姑娘最嫌棄欺善怕惡的人,說話便有些吞吞吐吐:「是大清早來找蕭大人的,大人和夫人不在,姑娘您又出去了,這就讓她等著了…」怕她開口責怪,守衛又添了一句:「小的們是想讓她進去等,但是她沒有拜帖,小的也不好做…」

     何景言心裡面將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又是恨又是悔。都怪自己要臉面才惹出了這麼多的事情來,要是早早投奔了師兄就好了!如今兒子被奪走,又有人四處搜她,萬一要落到薄胥堂那個人面獸心的惡人手裡,她必死無疑。

     轉身欲走,卻聽見身後嬌語爽利:「夫人慢行,且進府少歇歇罷!」

     何景言聞聲回頭,一粉衣女子笑盈盈的快步過來迎她進府,一路好生陪伺著,好話笑料說著,看地何景言心裡直點頭。

     不錯不錯,六分嬌俏,三分利落,再加上一份直爽性子,真是討人喜歡!

     「夫人稍後片刻,老爺不久便回。夫人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雙兒。」

     主人未回,雙兒姑娘自然陪在一旁閒聊些家常。正在聊到興頭上,聽到門口二侍女低身:「請夫人安。」

     景言聞聲看去,正與那雍容艷麗的女子四目相對,二人均是一愣。

     「主子?!」

     「扶風。」

    

     得了消息的蕭、霍二人快馬加鞭趕回府裡,揚塵下馬,見著面前消瘦的人兒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半天霍准才回過神來,喉嚨裡「咕嚕」幾下啞聲喚道:「姐……」

     「準兒…」景言笑中帶淚,收拾好情緒後,轉頭看向呆立於門口的蕭望之:「師兄,幫幫我…」

     聽了她的一番明細,兩個男人都默不作聲。

     世事複雜。如今的大漢和匈奴表面和平協議,互不干涉。但其中的水有多深,誰也不知道。想借大漢之力打匈奴,不是不可以。但如此暗波洶湧,她和無恙何以立身?

     不借外力,單憑靠自己的力量和薄胥堂鬥,那更是癡人說夢。

     蕭望之沉吟片刻,將霍准支開,低聲詢問道:「那京兆尹張敞張大人果真是給屠耆單于辦事??」

     「我親眼所見,自然沒錯。」

     「那麼你回長安的消息應該傳不到皇上的耳朵裡。你先在府裡好好修養,無恙的事情,我們從長計議。」看著她疲憊消瘦的神色,蕭望之忽然心酸不已:「我讓扶風把你當初住的屋子佈置好了,你先委屈住著,缺什麼少什麼的,跟下人吩咐就是。」

     「嗯。」何景言低頭絞著自己的手指,輕輕的聲音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委屈:「他把所有人的殺了…就連我…也…不放過…………我、我當初……」

     她用力咬著下唇,壓住喉嚨裡的哽咽聲,卻收不回眼中的淚,一顆晶瑩的淚珠砸在她的手上,接著「撲撲簌簌」落成了雨。

     心揪在一起,彷彿所有的委屈都噴發出來,攔也攔不住。

     忽然,被納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被緊緊的保護在臂彎裡:「沒事,有我在。」

     大手撫著她的青絲,他禁不住再把懷裡的人兒抱緊,想要將她嵌入自己體內一般。

     沒事

     有我在

    不遠處,一個艷麗的美人兒狠狠地折斷了一根樹枝。

    

     一進門便看見扶風坐在床邊失神,便開口問道:「怎麼了?」

     扶風一驚,回頭見是他,便趕快收拾好情緒,淺淺笑著替他退去外袍:「老爺回來了。不知道那房間主子住的可滿意?」

     蕭望之隨口道:「不必那麼客氣。算起來景言也是這府裡的主人了,自己家裡哪來的滿意不滿意?」

     主人……

     自己家……

     正在倒茶的手一僵,扶風心裡被灌了黃連水一般:「呵呵,老爺說的是。」

     夜深人靜,床欄錦被裡兩個人卻各自傷神。

     蕭望之低低的歎了口氣。景言的淚珠一滴一滴砸在他心尖,不斷撕扯著他的體內,讓他鮮血淋漓。

     何景言應該是微笑的,愛和他鬥嘴的,被人欺負就立刻報復回去的……卻不該在這裡柔弱不堪,更不該因委屈傷心而落淚不止!可結果為何卻是這樣?究竟是誰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那個罪魁禍首……

     聽見身邊人又是一聲憤怒的低歎,假裝熟睡的扶風更是忍不住全身微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裡,劃出血痕。

     呵,疼?

     這點疼算什麼?

    

     清晨早早醒來,何景言披了件外衣站在窗前,外面那棵桃樹還是當初蕭望之為她親手所植,一晃眼,都長的這麼高了…

     「噯喲姑奶奶您不怕凍著!」雙兒領著一行人來給她梳洗,見她就披著單衣在那裡吹風,嚇的直把她往屋裡推:「冬至都過了,您還站窗口吹啊?」

     何景言笑笑,任由她叨叨。

     這雙兒姑娘也是命苦的。本是個鏢局當家的寶貝女兒,千般萬般寶貝著,不想一朝仇家上門一把火燒了她所有的依靠,只剩下孤零零一個人死裡逃生。一個女孩子上門報仇,被人家弄的半死不活,幸好遇上到處閒逛的霍准,這才被救回蕭府來。

     看著雙兒忙前忙後的身影,她突然想起什麼:「雙兒,聽說你功夫不錯?」

     雙兒回頭一笑:「小時候便跟著父親習武,對付一般賊人還是沒問題的。」

     景言一聲苦笑,又想起為她擋住利箭的小夜…

     再一笑,居然開始追憶往事了,呵……

     飯桌上,何景言被安置在蕭望之旁邊的主位上,而作為側夫人的扶風則與霍准一樣坐下下方。

     景言本有些遲疑,好歹扶風也是蕭府的女主人,這,怕是不好吧……但是蕭望之直接拉她坐下,她也不好說什麼。反正左邊師兄右邊弟弟,她也樂得自在。

     景言吃的有些心不在焉:「這都過了十幾天了,無恙還沒有半點消息,我……」

     「別擔心,」蕭望之溫柔的夾過菜給她:「最近匈奴那邊事情連連,怕是沒時間管無恙。」

     「先是小緋憑著哥哥是都隆奇大將軍的力量被扶上了閼氏的位置。然後月氏國與匈奴起了衝突,邊境正不安穩。他暫時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對付你們母子。」

     她還是不安:「可是、可是……」

     「莫慌。」他拍拍她的手:「吃完飯我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不行!!」

     「不行!!」默不作聲的霍准和扶風突然異口同聲的喊道,一聲比一聲堅決。

     何景言嚇了一跳,向來穩重得體的扶風何時這麼失態過?順著扶風躲閃的視線,她恍然大悟,自己的手被師兄握在手裡…

     迅速的抽出手來,她有些尷尬的別過頭去。

     手裡的溫暖忽然空了,蕭望之挑眉看向旁邊的人,見她不自然的雙手擱在腿上,他了然一笑,再次不著痕跡的將柔夷握住,牽到自己腿上,任她怎麼掙也掙不脫。

     看著下面一樣神色不自然的霍准和扶風,他笑道:「那,不如霍准陪你姐姐出去吧。記得路上小心。」

     「知道了。」霍准埋頭扒飯,聲音含糊得聽不清。

    

     一頓飯在奇怪的氣氛裡匆匆結束。

     馬車慢悠悠的在街上行駛著,車內,何景言閉目養神,好像睡熟了。霍準則挑開簾子專注的看著街道來來往往的人群。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雙兒看看何景言,再看看霍准,很自覺的退出去,在外面和馬車伕搭話去了。

     沉默了幾分鐘後,霍准用力甩下簾子,「啪啦」一聲響:「怎麼?想當蕭夫人了?」

     何景言睜開眼睛,毫無波瀾的看著自己教導大的弟弟:「想或不想,都是我的私事。何況,我什麼時候說要當蕭夫人了?」

     「你……你、你都……!!」霍准緊緊抿著唇:「當我們看不出來麼!」

     何景言靠回墊子上,深深呼吸一口氣,疲憊的道:「叫扶風放心。我的出路,在皇宮裡。」

     霍准一時語噎。自己怎麼會對敬愛的姐姐這麼說話?

     乾咳兩聲,他也乾脆閉上眼假寐。

     話都說開了,還有什麼好遮掩的?

     她向來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她不介意,那他也歡喜的跟上。

     不介意下人們異樣的眼光,也不避諱扶風落寞的神情。旁人都猜,這姑奶奶要升級做正室夫人,他們卻不知道,何景言靠在蕭望之懷裡時,談論的卻是薄胥堂。

     如她對扶風說言:

     正因為熟悉瞭解,所以才能收放自如。

    

     「姐,到了。」霍准伸手扶她下車去店裡試試新菜。

     醉清風當初確實轉手賣了個乾淨,但霍准回來之後又盤了回來。畢竟自小便在這酒樓裡長大,多少有份感情在,既然皇帝全部明瞭,不收回來實在對不起自己。

     知道姐姐嘴巴刁,這回請的廚子要能得到她的幾句指點,怕是功力大增。

     看著店裡人來人往生意興隆,她滿意的點點頭,對弟弟的經商能力大加誇獎:「不錯不錯,有我當年的風範。」

     「那是,我可是姐姐一手教出來的。」霍准討好的笑著,姐姐可是好幾天沒理他了。現在好不容易能對自己有個笑臉,要再接再厲啊!

     進了雅間,趕緊讓人上菜。姐弟二人對著一桌美食有說有笑,好不歡喜。

     食到半響,有人敲門。

     「咚咚咚」

     雙兒推門進來,手裡捧著一件白狐裘衣,笑道:「蕭大人見飄起雪了,就讓我送件皮裘來,怕您賞雪時著涼~」

     還真是個體貼的男人呢~

     「哦?下雪了?」她嘴角翹翹,心情大好,也不試菜了,披上那皮裘就往外走。

     滿天的潔白雪花揚揚灑灑,輕舞著,跳躍著,晶瑩剔透的將世界佈置成一個純潔的童話世界。

     她看的欣喜不已,心裡沉重的事情一瞬間都消失不見了。腳尖一動,手肢曼伸,伴著毛茸茸的雪花跳起舞來。輕輕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感受著指尖滑過雪花的冰涼。

     她是精靈。

     一曲舞畢,眾人嘻嘻哈哈圍過來,擁她上轎。

     挑簾進轎,卻聽見一陣不瘟不火的掌聲冷冷傳來。

     已經踏入轎子的半隻腳又收了回來,她回身,不遠處停了一頂墨黑色的轎子,簾子半掀,轎子裡的人見她看過來,便將鼓掌的雙手伸高了一些,「啪、啪、啪……」

     何景言臉上的笑一點點僵住,嘴唇有些顫抖:「你……」

     那人對她的反應很是滿意,微微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起轎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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