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退了數步,終於還是站直了身子。
整個人彷彿被一瞬間抽去了所有生機,黯然失色的雙眼此時除了淚水便是絕望………
他是怎麼了?他說的是真的,他是為了報復她所以才對她好的……。
她跌跌撞撞的重又衝到他的跟前,抓住他的衣服,「是為了報復我嗎?為了讓我痛苦嗎?我不相信,楚光軒。如果真的是那樣,你為什麼不讓我死,車禍的瞬間你為什麼寧可自己死,也不讓我死。這就是你的恨嗎?你說……」
西格將她一把自楚光軒身邊推出老遠,她居高臨下看著她,猙獰的笑,「因為車禍是他一手導演的,如果不那樣你會相信他嗎?會投入他的懷抱嗎?聶藍飛,告訴你,今天楚光軒向我求婚了。」
她俯下身子,在藍飛的頭上,「你的痛苦,就是他送我的訂婚了禮物。」
抬起頭,她卻怎麼也看不清眼前女人的臉,「既然如此為什麼滿山遍野都是我喜歡的百合花。」
西格臉色一僵,眉頭輕佻眼中都是不滿,隨後掩去,「據我所知你喜歡的是白色百合吧,而這漫山遍野的一片粉紅你沒看到嗎?」
她站起身子,來到楚光軒的身邊,親密的拉過他的手,「是的,我喜歡的就是這粉色的百合。小丫頭,今天我放過你,從今以後,楚光軒是我的男人,你最好不要靠近他,否則我會要了你的命。」
冰霜蔓延至骸骨,刺骨的疼痛讓她痛不欲生,卻還是掙扎著站起來。
她一步一步走向楚光軒,她要問他最後一句話。
他身後的四個人彷彿接到了命令般一步一步也向藍飛走過來。
也不知道是藍飛此時早已什麼都不在乎,還是他們本就悄無聲息。
他們來到她的背後,她竟然沒有發覺,甚至在他們抓住她胳膊的時候,她依然傻傻的看著楚光軒。
直到,他們的手卡住她的脖頸。
「快走,我不是說不想看見你。你怎麼還不走。聶藍飛,你走,滾!」
楚光軒突然對著聶藍飛大聲吼叫起來,他眼中如同惡魔般的殘酷,讓聶藍飛徹底死了心。
他是真的,他是真的痛恨自己,他是真的從來沒有愛自己,他是真的要讓自己遍體鱗傷……
傻傻一笑,帶著已經荒涼的心,那句話沒有必要問了。
「放開她,讓她走。」他眼中是從沒有過的狠辣和絕決。
一身輕鬆,聶藍飛嫣然一笑,「楚光軒,你贏了。聶藍飛從此死在了鳳霞山,我也會將你埋葬。」
看著她單薄瘦弱的身影,慢慢模糊在自己的視線中。楚光軒轉回身,那冰冷的眼中是許久不曾出現的殺氣。
而他的眼裡只有西格。
藍振猶豫了許久,看著手中已經快被他攥出水的那張紙,他站定了身子。
這是藍飛那日臨走時遞給他的,看著眼前這個世外桃源他猶豫了。
剛才還心急如焚的想見到聶婉的心情,卻在此刻打了怵。
他該怎麼說?
該說什麼?
巡邏的保鏢盯他很久了,見他仍然徘徊不離開終於走近他。
他當然也發現了,於是轉身想要離開。
「您是藍總吧?」
舞飛正好出門經過這裡,仔細看去心裡一驚,藍氏企業的藍總不就是藍飛的爸爸嗎?
再見到聶婉,他心裡原本的忐忑不安一瞬間竟消失了。
昔日相愛的兩個人,百轉千回終於重又聚首。
只是,早已經物是人非。
聶婉眼神悸動,薄霧中透著閃亮。
她先笑了,帶著淚花的眼突然有了昔日的光彩。
「我們都老了!」
藍振聽著熟悉的聲音面色激動,一片慚愧,「是我讓你們受苦了。」
「都過去了。」隨後是女人哽咽的聲音。
藍振撫摸著她的頭髮,曾經的青絲如今已經斑白了鬢角。
他的淚水打濕了她的額頭,她的寬容和微笑卻打濕了他的心。
「婉兒,對不起。」
這道歉遲了二十年。
「只要你還活著,一切都值得。」
這表白,深埋了二十年。
愛一個人,有太多的方式。
總有人說,相愛不一定要在一起。
感情生澀的時候,我覺得那要麼是分手的借口,要麼不是真愛。
此刻。終於明白。
愛,要怎麼給予。給予之後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和煎熬。
卻依然無怨無悔,一切只為他。
愛情裡從來沒有對錯,只有愛或者不愛。
她為了救自己深愛之人的性命而帶著年幼的女兒悄然離去。
承受生離的痛苦和折磨。
可是,她從沒想過,一個母親又怎麼會親手害死自己的兒子。
她也是母親,怎會不清楚母愛的偉大和無私。
可是,她卻不敢賭。
不敢賭,只要她堅持,儘管會有坎坷卻未必會有這二十年的離別之苦。
他不敢告訴她,其實早在自己母親和她談判的時候,自己已經被送進手術室……
這二十年來,她守著那份愛,無怨無悔。
此刻,他失去所有,放棄外援,只為面對她時,心中不再對任何人還有虧欠。
亦無怨無悔。
一對深愛的人,二十年後重逢。
他們緊緊相擁,已不必言語,愛在心頭。
藍飛,老遠便看到那溫馨的畫面。
只是模糊的視線,直到走到了近前才看清原來是自己的媽媽和爸爸。
她臉上的淚痕始終未干,此刻又開始如洪落下。
冰冷荒涼的心,終於注入一絲溫暖。
這樣也好,她總算可以放心了。
媽媽該有的幸福,該還給她。
微笑著走過去,她將頭埋進媽媽的懷裡。
三個人痛哭失聲,再也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良久,藍振提著沙啞的聲音開了口,「藍飛,跟我回家好嗎?」
藍飛紅腫的眼看向媽媽,聶婉點了點頭。
她莞爾一笑,「好。」
夏已過半,初秋將至。
今天是搬到爸爸這的第十天,聶藍飛坐在院子裡靜靜的失神。
走的那天,她沒有告訴舞飛。
只留了一封信給她,對於這個朋友她是一輩子要虧欠了。
她沒有勇氣當面跟她說再見,也沒有勇氣面對痛徹心扉的離別。
這幾天表面過的很平靜,也很安逸。
這輩子唯一享受著父母之愛的時刻,讓她覺得幸福。
可是,每個深夜,蝕骨的疼痛便如約襲來。
是的,她的心此時早已經破碎不堪,甚至徹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