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胡小蠻所想的那般,晚膳因著柳雲靈的到來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家宴。看的出,于氏對這個遠房表姐的女兒很是疼愛,一個勁兒的拉著她的手寒暄著。
「雲靈,我這也有幾年沒見你娘了,她身體如何?」于氏和藹的問著,語氣裡帶著幾分親人間的想念。
「回姨娘的話,娘身子還算好,只是與前些年是不能比了,不然這次定是要前來看您的。」柳雲靈依舊是柔軟的聲音,帶著幾分淡淡的惆悵,令聽的人心裡一陣唏噓。
「哎,我這兩年亦是愈發的想念表姐了,只是人也老了,有些事情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不然倒是真的想要去看看她,只是怕經不起舟車勞頓了。」于氏溫婉的面上有幾分遺憾,想著表姐要雲靈捎來的信箋,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表姐的殷殷囑托……
「姨娘哪的瞧出老來了,雲靈倒是覺得比之先前愈發的面色紅潤了呢。」柳雲靈面上含了一抹動人的笑意,柔軟的嗓音徐徐傳開。
女人麼,本來都是免不了喜歡聽讚美的話,于氏自然也是不例外,更何況說話的人還是她一向喜歡的外甥女,當下更是笑得愈發高興,當下便緊緊的攥著她的手更是不放了。
這一幕瞧在外人眼裡,自是好一副溫馨的畫面,花容廣簡單說了幾句,叮囑柳雲靈安心在這裡住些日子,便要離開,畢竟他也是一身繁忙,這些日子,年終收賬,核算弄得很是疲憊,花滿堂更是忙的不可開交。
「滿堂,你也同我一塊走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問你。」臨走前,花容廣一併喚上自己的兒子。
花滿堂瞧了身邊的胡小蠻一眼,衝自己父親應了聲好說道:「爹,您先去書房等我,我稍後就來。」
花容廣點了點首便先行離開了,而花滿堂看了身邊的人一眼,以眼神詢問著只有彼此才懂的默契:你一個人在這裡可以麼?
胡小蠻笑了笑,亦以眼神回道:除了有點無聊外,似乎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你放心去吧,你這些姨娘難不成還能吃了我?含笑的眸裡帶著幾分戲謔。
花滿堂也笑了,衝著于氏和幾位姨娘客氣一點首,這才放心離開。
「滿堂和小蠻這感情可當真是令人羨慕呢,瞧得我們這半老的人兒都有些嫉妒了呢!」不知是哪一位姨娘出聲打趣著。
「姨娘說笑了,我這可是一句話兒都沒說呢,竟被姨娘這般取笑,那我以後當真可是不敢開口了呢。」胡小蠻打哈哈的回著。
「瞧瞧,這丫頭這可是在編排我的不是來著麼?」
「呵呵,就是啊,小蠻這可是在埋怨你來著呢!」
「再者說了,人家這小兩口的新婚燕爾,濃情蜜意的,也很正常不是麼!」
「終於有一個女人能收的住我們滿堂的心了,做姨娘的也是放心了!」
如是一番七嘴八舌的議論,胡小蠻只覺得一陣頭疼,不經意的抬眸,卻發現柳雲靈看過來的目光,那眼神令她心裡一怔……
待再細細搜尋時,卻發現她早已經轉了視線,胡小蠻眉頭一皺,難道是自己的錯覺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胡小蠻聽著耳邊嘰嘰喳喳的聲音,竟覺得一陣陣困意襲上,便走到于氏身邊,道了聲:「娘,我身子有些乏了,能不能先……」胡小蠻聲音頓了頓,帶了幾分詢問。
聞言,于氏看著她一臉的睏倦之色,便笑了笑:「那你先回屋歇著去吧。」
胡小蠻點了首,又衝著幾位姨娘禮貌道了別,便起身離開了,也許是真的困了,是以她並未發覺柳雲靈何時早已不見了身影……
沿著長廊走向自己所在的院落,卻隱隱聽到後院的人工湖邊有人說話的聲音,本來是無心去聽的,卻瞬間留了心,只因著那說話的女聲很是熟悉……
當下,腳下便不自覺的邁開了步子,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
「表哥。」柳雲靈低低的聲音依然柔軟,只是此時卻帶了幾分淒婉,緊緊拉住面前人的袖子,生怕他下一刻就甩手離去。
「雲靈,在我的記憶裡,你不是這樣任性的女孩子。」花滿堂低低的聲音裡夾雜了幾分無奈。每每看著這張與記憶力一模一樣的面龐,心裡總是生出隱隱的悵然,如果……當年的自己終究是太年輕了,很多事情做的不周全,不然……現在或許會是不一樣的結局……
聞言,柳雲靈唇角勾起一抹淒楚的笑意,是啊,她不是任性的女孩子,因為所有的任性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在生來就為姐姐的那一刻起,就全都沒有了。可是,現在,那個人,那個被她稱為妹妹疼愛了那麼些年的人,已經離開了,她可不可以有一次任性的資格,可不可以放下背負著搶走妹妹喜歡的人的壓力,好好的,任性的,去選擇一次自己的幸福?
良久的沉默後,花滿堂看著面前垂首不語的女子,低低道著:「雲靈,放手。我還有事情要忙。」
聞言,面前的女子抬首,卻是梨花帶淚的樣子,喃喃道著:「表哥,就這麼討厭我麼?亦或是害怕面對我?面對同雲雪生了一張一模一樣面孔的我?」
花滿堂的身形一僵,吐出的話語也有幾分生硬:「雲靈,我以為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逝者已矣,而活著的人終究還是要繼續的。
「過去了?」柳雲靈的淚水沾濕了面頰,吐出的聲音也帶了幾分哽咽:「真的可以過去嗎?表哥,難道你的心裡對雲雪從來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嗎?」
花滿堂的心一糾,怔怔的立在那裡,愧疚?怎會沒有愧疚?當年若不是自己的年少輕狂,又怎會造成那樣不可挽回的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