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樣,哪像是即將成為娘親的人,整個就像是頑皮的孩子,看著她苦著一張臉的小可憐模樣,陳阿嬤忙笑著將一顆冰糖葫蘆塞進她嘴裡。
使勁嚼兩下,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將滿嘴的苦澀味蓋住了,琉璃開心的笑起來。
「琉璃,阿嬤倒是覺得現在的你比之前開心的多了呢。」陳阿嬤放下碗,漫不經心的說道。
變開心?有麼?琉璃微愣。
陳阿嬤笑,感慨道,「在將軍府的時候啊,你才十多歲,可是那麼小的孩子,阿嬤就總覺得你心裡有很多事情,總是不開心,阿嬤就想啊,這小姑娘真讓人心疼。現在長大了,反倒是變得開心起來了呢。是好事,是好事啊。」
琉璃抱著她的胳膊笑,「現在是因為看到了阿嬤啊,所以才這麼開心的。阿嬤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呢。」
陳阿嬤撫摸著她的頭髮,似乎是不經意的提起,「琉璃,這個孩子……對你來說很重要麼?」
琉璃未做深思,毫不猶豫的點頭,「嗯,以後的我活著就是為了這個孩子,我會好好疼她的,一定不會讓她像我一樣從小就失去父母的。她比我幸運哦,不僅有疼她的娘親,還有會疼她的阿嬤呢。」
陳阿嬤的神情有些恍惚,琉璃忙撒嬌道,「不過琉璃還是很幸運的呢,能夠遇到陳阿嬤。」
陳阿嬤微有些恍惚,勉強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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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阿嬤來後,玄墨倒是來的少了很多。
無意間也聽他提起過,最近國事很繁重,幾個地方的動亂壓都壓不住,讓他忙的焦頭爛額。
自從從冷宮裡出來,並得知她懷孕的消息之後,玄墨倒是再也沒有對她施過暴,一切彷彿又恢復到了許久之前兩人相敬如賓的狀態。
陳阿嬤將她照顧的很好,畢竟是有經驗的婦人,該吃什麼不該吃什麼,都比自己要清楚的多。
所以陳阿嬤不過進宮月餘,琉璃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胖了一圈。
這日晚上,琉璃特地支開了陳阿嬤。
又是離情蠱一月一發作的日期,為了孩子,她不能在這麼任性了。
當下也只能等待八王爺來為她解毒了。
夜色剛剛降臨,琉璃焦急的站房間裡踱來踱去。
上次還在怒斥八王爺不准接近自己,這次卻焦急的等待他的到來,不知道八王爺會不會一時生氣,不來了?
想到這個可能,更是急的焦頭爛額,不時探頭看看窗外。
「怎麼?在等本王?」聲音驀然在身後響起。
琉璃被嚇得一怔,忙回過身來,果然是一身白衫的八王爺,風度翩翩神出鬼沒的出現在了自己身後,頓時放下心來。
玄契挑眉,「你還未回答本王的問題。」
琉璃白他一眼,「既然八王爺拿不出離情蠱的解藥,那麼就還要月月麻煩八王爺為我解毒了。」
玄契邪邪的勾起唇角,「想開了?本王自是求之不得。」
這般輕佻的語氣成功的讓琉璃黑了一半的臉。當即就要出言刺回去。
玄契卻沒有給她機會,低下頭去,輕而易舉便噙住了那張喋喋不休,朝思暮想很久的粉嫩小嘴。
琉璃瞪圓了眸子看他,他卻勾起眉眼,唇淺淺一吸,糾纏著她的舌頭不放。
滑潤的感覺在唇齒間瀰漫開來,吻越來越深,溫度越來越高,琉璃只覺得自己的理智要完全逝去,忙強迫自己找回理智,猛地推開玄契,大口的喘氣。
玄契似乎還意猶未盡,誘惑的舔了舔唇,邪魅的勾起唇角,「味道很好。」
琉璃大口大口的喘氣,不想再去搭理他,害怕自己的心悸動到自己都險些無法控制的地步。
當即轉過身去,冷冷的下逐客令。「八王爺請回吧。」
玄契一愣,哭笑不得,當他是餐具?用完就丟掉?
意猶未盡的咂咂舌,唇齒間似乎還殘留著她的味道,剛準備再調笑兩句,表情卻突然一變,「你服了麈香?」
「什麼?」琉璃不明就裡,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提到這句話?
玄契的面色變得凝重,「你最近服過什麼藥?」
藥?琉璃愣住,「只有陳阿嬤專門熬製的補藥。怎麼了?」
玄契凝重道,「能找得到藥渣麼?」
看玄契的表情並不像是開玩笑,琉璃也緊張起來,「沒有,藥汁是陳阿嬤一手熬製的,我並不知情,究竟怎麼了?」
「藥裡有麈香,少量能起到安眠的效果,但是長時間服用,」玄契頓了頓,看向琉璃,才吐出後面的話,「可致人流產。」
琉璃臉色瞬間慘白,「這……怎麼可能?」
玄契皺眉,「陳阿嬤?如此歹毒的夫人怎麼能留在身邊?」
「你胡說!」琉璃忍不住低吼出聲,「陳阿嬤不會的!她一定是不知道麈香的作用才讓我服用的!」
玄契凝眉,「你口中麈香的味道很重,依這個藥劑量,不出一個月,孩子絕對保不住。麈香很難買到,她怎麼可能會為了讓你安神了專門買來放進去?孕婦最忌諱的東西,怕是她比本王更清楚。」
琉璃摀住耳朵,一個勁的搖頭,「我不聽,我不聽,我不知道!陳阿嬤不是故意,肯定不是故意的!」
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心卻涼的徹底。
會是陳阿嬤麼?只是想到這個可能,都覺得心痛的無法呼吸。
玄契已經走了多時,琉璃還在保持這個姿式縮在角落裡,即使口中不斷說著不去相信,可是心裡,早就選擇了相信玄契的話。
上次見到自己還惶恐著跪倒請安的陳阿嬤,這次入宮來變化卻如此之大,自己只顧著開心卻從未想到過這些。
是因為對她,太過信任,更或者,是根本不願意去懷疑。
那個給了自己三年溫暖的陳阿嬤,那個救了自己的陳阿嬤,那個給了自己新的人生的陳阿嬤……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呢?……
想要害死自己孩子的,可以是任何人,都不能是那個給了自己所有溫暖的陳阿嬤啊!
天亮了,抱著膝蓋在床腳下頓了一夜的琉璃將臉深深埋了下去,眼淚終於乾涸了。
「琉璃?」陳阿嬤推開門,疑惑的看著她。
看到縮在角落的她,忙跑過去,擔心不已,「這是怎麼了?怎麼縮在這裡?冷不冷?快去床上休息一會。」
那些關心的話多麼溫暖,琉璃抬起頭,通紅的眼睛和通紅的臉頰,搖搖頭,帶著鼻音道,「沒事呢,我只是做了噩夢,沒事的……」
沒事的,只要假裝不知情,一切就都沒事的,對不對?
陳阿嬤送了口氣,伸手將她散落在臉頰的髮絲別在耳後,「沒事就好,嚇到了吧,別怕,阿嬤在呢。」
琉璃偎在她懷裡,靜靜的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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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醫,聞的出裡面含有什麼東西麼?」琉璃小心翼翼的問道。
王太醫捻起那一小撮藥汁放在鼻尖,細細的聞。
琉璃無比忐忑,在心裡祈禱,希望是八王爺弄錯了,雖然她知道那種可能性很小。
王太醫聞了半響,才放下來,極其小心翼翼道,「似乎有麈香在裡面,用量並不多,但是一但長久服用下去,恐怕是……」
他的目光落在琉璃凸氣的小腹上。
答案顯而易見。
琉璃默默收回藥渣,面如土色,卻淡淡道,「今天的事,希望王太醫能夠守口如瓶。」
王太醫畢竟在宮裡呆了這麼久,忙不迭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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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該吃藥了。」陳阿嬤將剛剛熬好的藥汁端過來,放在床榻旁。
琉璃正靠在床邊細細的繡著手中的鞋子,聞言抬眸看了看,「先放在旁邊吧。」
陳阿嬤坐了一會,見琉璃似乎還沒有喝藥的打算,陳阿嬤出聲提醒道,「快喝吧,等會涼了會更苦的,你一定又該不想喝了。」
琉璃淡淡應道,「先放著吧。」
陳阿嬤作勢板起臉,「不行,放著的話你肯定又該不想喝了,這藥可不能斷,就算是不為了自己,也該為了肚子裡的孩子想想。」
聽她提到孩子,琉璃放下手中繡了一半的鞋子,「阿嬤。你喜歡孩子麼?」
陳阿嬤點頭,「當然喜歡啊。阿嬤有兩個兒子呢。」
「是麼。」琉璃低下頭去,「口中說著喜歡,手上卻想要殺死我的孩子,陳阿嬤,你累麼?」
陳阿嬤一愣,藥碗從手中滑落,跌在地上,碎了滿地,苦澀的藥汁傾灑,空氣中都瀰漫著淡淡的苦味。
陳阿嬤驚悚萬分,「你……你說什麼?」
琉璃低著頭,兀自喃喃自語,「為什麼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人心,真的那麼難測麼……?」
「你……都知道了?」陳阿嬤愣愣道。
琉璃苦笑,「我不該知道麼?或者是,我該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孩子化為一灘血水?」
陳阿嬤顫抖了唇,「我……我……」
琉璃盯著她,陳阿嬤漸漸低下頭去,卻只有一聲,「對不起。」
「不該是這句話的!」琉璃搖頭,「告訴我原因,你說什麼我都信的。告訴我原因啊!」
「孩子,你別這樣……」
琉璃固執的盯著她,「告訴我原因,我求你,好不好?告訴我原因,哪怕是騙我。」
陳阿嬤重重的歎口氣,終於出聲道,「你不是陳將軍的親生骨肉。」
琉璃顫抖著唇,「所以呢?」
「所以,一但你生下這個孩子,就會亂了陳氏的血脈。」
「只是因為這個原因?」琉璃低下頭,愣愣的反問。
陳阿嬤無奈的點頭,「大戶人家把血脈看的比人命都重要。」
琉璃傻傻的笑起來,「我相信阿嬤,既然阿嬤說了,我就相信。」
陳阿嬤不覺擔心道,「琉璃,你別這樣,是阿嬤不對。」
琉璃搖頭,「我不怪你的,阿嬤,你是琉璃最親的阿嬤啊。只是,我還是無法原諒你呢。」
琉璃抬起頭,「我怕我的孩子將來會恨你,所以,阿嬤你出宮好不好?」
陳阿嬤歎息的點頭,良久才低聲道,「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沒有人對不起她啊?只不過是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而活而已呢,她誰都不怨,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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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阿嬤出宮了。
暖香閣再次安靜下來。
琉璃不再繡東西,而是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發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玄墨很少來,聽說國事越來越忙。
暖香閣似乎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裡了。
琉璃每天都很努力很努力的吃飯,她要好好的照顧寶寶,等待她健健康康的出生,她會是她生活的全部重心。
所有的人都離開也沒有關係,綠兒,孟媛媛,八王爺,然後是陳阿嬤,最後會是誰,她不知道,但是沒關係,她還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