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少軒鄭重其事的說著,眸子深深地凝視著她的臉,突然覺得心中五味雜陳,一種想要探知事情真相的衝動,一種即將可能得到事情真相的彷徨。
這一刻的他,突然猶豫了。
「你……你又想問什麼?」火歡結結巴巴的說道,不知道為什麼,視線偶爾對視的時候,她總是會感到心虛,似乎六年來的平靜生活即將告終。
「問一些你能回答,而且必須回答的問題。」說到這裡,易少軒突然又頓住了,站起身走進了廚房。
再次走出來的時候,手裡赫然端著兩杯芳香濃郁的咖啡。
「那個……我現在困了,想睡覺,你能不能等我睡醒了再問啊?真的好睏。」說話間,像是配合自己說的話似的,火歡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真的很困嗎?」看著她那堪比大熊貓一般的眼睛,又看看她呵欠連天的神情,再看看她那一臉的倦色,易少軒放在身側的手又一次緊握成拳。
原本以為,她和火寺、尹默在一起,至少會過得衣食無憂,開心快樂,可現在看來,他是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哦,我已經三天三夜沒睡覺了。」說話間,火歡已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是真的困了。
「那好吧,今天你就回答我第一個問題。」淺啜了一口杯中的咖啡,易少軒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你說吧」眼皮也沒抬,火歡少氣無力的說道,整個人順勢倒向了一邊。
「你真的結婚了?」易少軒又一次重複著這個問題,雖然在心中早已有了肯定的答案,可是他仍然希望從她的嘴裡親口聽到答案。
「結個屁啊,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身子用力的縮了縮,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麼,火歡沉沉睡去了。
看著她,易少軒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隨後,不自覺地笑了。
他就那麼可惡呢?竟然會讓她對全天下的男人都失望,只是隨即又有一個疑問滑上心頭,如果她沒結婚,那火聰又是誰的兒子?難不成真是他的?
心中一有了這個念頭,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走到火歡身邊用力的搖晃著她的手臂。
「火歡,你告訴我,小寶是不是我的兒子?」
這樣的念頭就這樣毫無徵兆的湧來,擾的他整個人神情都有點恍惚。
他有兒子了,他竟然有兒子了。
「走開,吵死了。」像拍蒼蠅似的,火歡不停的揮舞著手臂,一記響亮的耳光就這樣甩到了他的臉上。
「火歡,你醒醒,小寶到底是不是我的兒子?」易少軒急急的問道,一綹碎發垂在額際,恰好擋住了那雙邪魅的眸子,只是那臉上急切的表情讓他少了一份邪魅,反而多了一份煩躁。
「走開了,小寶是我的兒子,只是我的兒子。」火歡又嘟囔了一句,長腿往前一掃,順勢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呃?」易少軒一下子愣住了,一口口水沒嚥下去,就這樣擋在了那裡,下一刻,那撕心裂肺般的咳嗽聲就這樣傳來。
偌大的房間裡突然一片寂靜,偶爾會聽到外面風吹樹葉響起的「沙沙沙~~~~」的聲音。
手輕輕的撫摸著那雙佈滿大小不一傷疤的大腿,易少軒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那樣熟悉的觸感竟然惹得身體的某一處又起了不該有的反應。
此時,火歡又一次沉沉睡去了,腦袋耷拉在沙發的扶手上,順著嘴角有一股不知名的液體正慢慢的流了下來。
身子一動不動的支在那裡,易少軒連大氣都不敢出,腦袋裡的某根電線似乎是短路了。
很久很久過後,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將她的腿小心翼翼的放在一邊,然後慢慢的站了起來,冷不丁的,兩腿一麻,他又跌坐在厚厚的地毯上。
坐在那裡,他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那張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容顏就這樣清清楚楚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真好,還能再次遇見你。」他喃喃的說著,俯身,在那張嫣紅的唇上落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環顧四周,他站起身,將她輕輕的抱起來踢開了一間房間的門。
很奇怪的感覺,就知道那間臥室肯定是她的。
柔和的月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灑滿一室,將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仔細的掖好被角後,易少軒坐了下來。
躺在床上的她睡的就像個孩子似的,一臉的恬靜,頭髮凌亂的鋪滿了整個枕頭,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麼好夢,她的嘴角竟然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鬼使神差般的,易少軒又一次吻上了她的唇,輕輕的碰觸著,彷彿她是一個易碎的娃娃,稍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
唇與唇相接,過了很久,他緩緩地放開了她,將她凌亂的頭髮一一梳理好,點點她的鼻頭,他像個傻瓜似的笑了。
打開床頭的小燈,任由昏黃的燈光照亮了整間臥室,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這個房間還真不是一般的亂。
隨處可見的都是或大或小的毛絨玩具,就連她的枕頭都是一隻趴在那裡睡覺的小老虎。
嘴角露出了一抹不自覺地笑,易少軒站了起來,動手將那些玩具一一歸位,就在他將最後一個芭比娃娃放到桌子上的時候,突然,臥室裡傳來了一道毛骨悚然的尖叫聲。
那樣毛骨悚然的尖叫聲,如同《午夜凶鈴》裡的伴奏,在這樣寂靜的深夜裡讓人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又晚了又晚了……」突然,就看見火歡擁被而起,長髮凌亂的披散在肩上,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方,嘴裡還唸唸有詞的說個不停。
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易少軒一下子愣住了,剛想開口喚她,就看見她又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此時,柔和的月光流瀉進來,一陣風吹過,將方纔的那片烏雲吹走了,那道尖叫聲也適時停止了。
帶著一抹狐疑,易少軒打開房間的大燈仔細搜索著,十分鐘後,在床底下掏出了一個青面獠牙的小鬼頭出來,那雙眼睛赫然還發出一陣陣幽藍的光。
眉頭微皺,易少軒的牙齒輕輕的咬上了下唇,將那個小鬼頭翻過來一看,才發現那裡赫然有放電池的地方,上上下下探索一番,貌似這個小鬼頭起的是鬧鐘的功效,只是這樣毛骨悚然的聲音……
看著床上再一次睡去的人,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靜下心來才發現,這個房間裡竟有著一種淡雅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很輕很淡的味道,卻也很熟悉,彷彿那種香味早在很多年前便儲存在了記憶中,那是用任何再昂貴的香水都替代不了的。
輕觸著她的臉頰,易少軒合衣在她的身側躺了下來,側頭看著她,不知不覺間竟也有了睡意。
在記憶殘留的最後時刻,他緩緩地笑了。
今晚,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只因,有她在身旁。
夜,漸漸地深了,就連窗外的星子都若隱若現的隱去了所有的光芒,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照在了床上一對宛如連體嬰一般的男女身上。
這一刻,貌似很溫馨,也很甜蜜。
再次醒來,東方已出現了第一道魚肚白,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易少軒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一夜無夢,睡的格外的踏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就在身邊的緣故,這一夜,她竟然再也沒有走進他的夢中。
微微的偏過頭,當看到伏在他懷裡的那張恬靜的臉時,他不由得笑了,手指細細的描摹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下巴,最後停在了她的唇上。
「寶貝,早安。」垂下頭,在那張紅潤的唇上印下淺淺的一吻,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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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這裡這裡,快,快點啊~~~」
窗外,傳來了火聰興奮難當的聲音,在這樣陽光明媚的清晨猶如一縷清風吹過沁人心脾。
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火歡睜開了眼睛,仍是有一點恍惚,意識也仍處在混沌狀態,躺在那裡半天,她猛的一骨碌爬了起來。
顧不得穿上鞋子,她就這樣拉開門衝了出去。
「你起來了,桌上有早餐,你洗漱一下趕緊吃吧。」斜睨了她一眼,易少軒繼續將視線專注在了兩輛正在比賽的坦克車上,似乎連多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哦」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們,捂著嘴又打了一個呵欠,火歡披頭散髮的又走回了屋子裡,當看到桌上豐盛的早餐後,顧不得洗漱,她就這樣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活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
尾隨著她進來,看著她那不雅的吃相,易少軒直接無言了,轉身,倒了一杯牛奶放在了她的面前。
「喝吧,慢點吃,小心噎著。」
他輕聲的叮嚀著,眸子裡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憐愛和寵溺。
「你做的荷包蛋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荷包蛋。」
一邊囫圇吞棗的嚥著,火歡還不忘了對他豎了豎大拇指,其實,如果這個男人不是那麼壞,不是那麼自以為是的話,他到還真是一個不錯的人。至少在她的感覺裡是這樣。
很會體貼人,還做的一手好菜。
「很好吃嗎?」
在她身側坐下來,側頭看著她,易少軒不由得笑了,這一刻,他終於知道,火聰那不雅的吃相到底是隨了誰了。
「嗯嗯嗯……」火歡頻頻的點著頭,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的將牛奶一股腦的灌了下去,打了一個飽嗝,她心滿意足的站了起來。
「還是沒有學會做飯?」話剛問出口,易少軒才發覺自己問了一個愚蠢至極的問題,昨天的一切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哦,我討厭進廚房,一股子油煙味,聞著難受。」說完,將杯子放在桌上,火歡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就連躺下的姿勢都和當初無異。
「我真的很好奇,你這個樣子是怎麼把小寶帶大的?」看了一眼外面正玩的不亦樂乎的孩子,易少軒不由得笑了起來。
真是難為孩子了,遇上這樣無厘頭的媽,他還能健康快樂的長大。
「吃泡麵長大的啊」看了他一眼,火歡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怎麼?有問題嗎?我小時候也是吃泡麵長大的,他隨我,也喜歡吃泡麵。」
「是這樣嗎?呵呵~~~」靠向身後的沙發,易少軒又笑了起來,「為什麼不請一個保姆?我想火寺和尹默這點能力還是有的吧?」
「請過,可是都被那個臭小子給趕跑了,你不知道吧,他的嘴叼的很,一般的東西,他根本就不吃。」狠狠的瞪了一眼兒子,火歡咬牙切齒的說道,她要是有一天營養不良,全是拜那小子所賜。
「真的?」眉頭微蹙,易少軒對她的話極為質疑。
「不信你問他」
一指外面的兒子,火歡說的極為無辜,她現在瘦的皮包骨頭,全是他的錯,臭小子。
「好了,這件事情暫時打住,你吃飽了吧?」看著她,易少軒輕聲問道。
「飽了」摸摸鼓鼓漲漲的肚子,火歡重重的點了點頭,可能是因為吃飽的關係,那雙眸子彎成了一道月牙的形狀。
「睡醒了嗎?」仍是那樣平靜的語氣,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裡,易少軒的神情似乎從開始就沒有變過。
「睡醒了」揉揉依然有點酸澀的眼睛,火歡說了一句,手臂一伸,將茶几下的瓜子抱進了懷裡。
「沒有別的事了吧?比如說,有比較要緊的事情等等。」看著她那懶散的模樣,如果不是屋外有孩子的笑聲,他會覺得這一切和六年前並沒有任何不同。
「沒有了,手頭的事情都忙完了,我今天給自己放假。」斜睨了他一眼,火歡一臉狐疑的問道,「怎麼了?你看起來怪怪的,有事?」
「那好,我們現在繼續昨天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