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家門口,火歡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身子抵住牆壁,腳尖不停的踢著面前的欄杆,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門突然被拉開了。
下意識的抬起頭,火歡一下子愣住了。
「哥哥,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她小聲的說道,唇角露出了一抹恬淡的笑意,撲進火寺的懷裡,將臉深深的埋進了他的胸口。
「擔心你睡不著。」環住她的腰,嗅著她身上那清雅的香氣,火寺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哥哥,我好累,你能背我嗎?」埋在他的懷裡,火歡喃喃的說道,覺得整個人混混沌沌的,頭也是一抽一抽的疼。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捧著她的臉,火寺細細的端詳著,用手試了試她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燒後,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揉了揉她的頭髮,然後蹲了下來,「來吧,大懶蟲。」
伏在他的背上,火歡「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雙手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臉貼在他寬厚的後背上,閉上眼睛的時候,心,莫名的踏實了很多。
「丫頭,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睡不著的時候總會讓我這樣背著你,你說只要趴在我的背上,你一會就能睡著。」將她向上托了托,火寺一臉寵溺的說道,背著她不停的在院子裡踱來踱去。
此時,滿院的曇花都開放了,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隱隱的有著一抹甜香。
「哥哥,唱首歌吧,好久沒有聽你唱歌了。」火歡小聲的說著,跟隨著他的步伐,小腦袋轉過來轉過去,就像個孩子似的,可以任性的撒嬌、胡鬧,而不用去想別人會不會喜歡。
「你這丫頭今晚是怎麼了?感覺怪怪的。」扭過頭看了她一眼,火寺淡淡的笑了,「想聽什麼歌?唱得難聽不要怪我哦。」
「唱小星星吧,哥哥唱那首歌的時候最好聽了。」像個無尾熊一般的吊在她的身上,火歡輕輕的出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的時候,下意識的將他摟的更緊了。
「一閃一閃亮晶晶
滿天都是小星星
掛在天空放光明
好像千萬小眼睛
太陽慢慢向西沉
烏鴉回家一群群
星星眨著小眼睛
閃閃爍爍到天明
一閃一閃亮晶晶
滿天都是小星星
……」
火寺低聲的唱著,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這本是一首媽媽哄孩子睡覺的童謠,可是,他們卻只能唱給彼此聽,或許,當初他是真的做錯了,那一年,當別人願意帶走歡歡的時候,他應該放手讓她走的,而不是這樣自私的將她留在身邊。
歌聲依然在繼續著,飄蕩在院中的每一個角落裡,久久……久久……
終於,背上傳來了一陣均勻的喘息聲,可火寺依然還在不停的走著,嘴角有著一絲淺淡的笑意。
「寺,她已經睡著了,將她放到床上吧。」就在這時,尹默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他的身後,看到火歡的時候,眸子裡有著明顯的糾結。
「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說完,火寺又慢慢的走了起來。
靜靜的站在那裡,尹默沒有再說話,只是目光始終跟隨著他們的腳步緩緩移動著。
夜,漸漸的深了,當城市在霓虹燈疲憊的閃爍中也慢慢睡去的時候,火寺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到了床上,仔細的給她掖好被子,剛要離開,一隻手卻被她緊緊握住了。
「哥哥,不要走……」她的聲音近似呢喃,在這樣的午夜裡,聽起來卻格外的讓人心疼。
「不走,哥哥不走,哥哥會一直都在這裡陪你,睡吧。」輕輕的拍打著她的後背,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火寺在她的身側躺了下來。
清冷的月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灑滿一室,看著那即使在睡夢中也依然糾結的雙眉,火寺覺得心一點一點的疼了,手下拍打的動作越來越輕柔,帶著無比的憐惜,將她小心的摟進了懷裡。
終於,火歡又一次沉沉睡去了。
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火寺輕手輕腳的坐了起來,將她散落在額際的髮絲攏到耳後,看著那張恬靜的睡顏,他淡淡的笑了。打開門,毫無意外的看到了尹默的影子。
「怎麼還不去睡?有事嗎?」看了他一眼,火寺逕自向客廳走去,微微的轉動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的脖子。
「我想和你談談」跟在他身後,尹默輕聲說道。
「說吧,我也很好奇你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原因是什麼?」倒了一杯酒遞給他,又倒了一杯給自己,火寺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我……」看著他,尹默欲言又止,不知道到底應不應該把那件事告訴他。
「幹嘛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說」斜睨了他一眼,火寺淺淺的啜了一口杯中的酒,含在嘴裡,卻是遲遲都沒有嚥下去。
「一年之後,可以讓歡歡嫁給我嗎?」尹默輕聲問道,臉上的表情是鮮有的沉靜。
「你會為了歡歡放棄你大好的前途嗎?別忘了,你當初是多麼不容易才走到現在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你所簽的那些條約中,有一條就是不能結婚。」
火寺很平靜的說道,不再偏激,只是很清楚的指出事實。
「你不是比誰都知道我為什麼會走這條路嗎?」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尹默喝下了一大口酒,「我不想再過那種被人踩在腳底下的生活,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現在走到這一步,我比誰都清楚有多麼不容易,但是,如果是為了歡歡,我可以心甘情願的放棄這一切。事業可以重頭再來,可是歡歡只有一個,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你愛她嗎?」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火寺定定的看著他,他們都是沒有愛長大的孩子,他們只知道彼此扶持,可是卻不確定那是不是愛。
「我可以為了她去死,我不是一個可以輕易許下誓言的男人,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一生一世,我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尹默的語氣不容置疑,沒有人可以懷疑他的真心。
「我知道了,時候不早了,你去睡吧。」說完,火寺慢慢的站了起來,將杯子放在桌上,轉身向房間走去。
「寺」
「什麼都別說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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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屋子裡的時候,火歡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道長長的歎息聲就這樣逸出唇間。
「醒了嗎?」就在這時,一道溫潤的嗓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下意識的,火歡轉過了頭,卻在看到眼前面容憔悴,鬍子拉碴,雙眼佈滿血絲的男人時愣住了。
「尹哥哥,你怎麼在這裡?」擁著被子坐起來,她一臉狐疑的問道。
「昨晚睡得好嗎?」尹默仍是自顧自的說道,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似的,伸出手將她垂落在眼前的髮絲輕柔的攏到了耳後,看向她的目光暖暖的、柔柔的。
「你怎麼了?一夜沒睡嗎?」輕撫著他那烏黑的眼圈,火歡緩緩的抱住了他的肩膀,「尹哥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傻瓜,幹嘛又給我說對不起,你又沒做錯什麼,是我不好。」緊緊的摟著她,尹默喃喃的說道,聞著那熟悉的香味,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放心好了,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不會再那麼做了。」
靜謐的清晨,這一刻,貌似很溫馨。
許久許久,火歡猛的放開了他,臉上露出了一抹戲謔的笑,「尹哥哥,你現在的演技是越來越好了,知道嗎?昨天我是真的被你給嚇到了。」
「歡歡」看著她那突然綻放出的笑容,尹默一下子傻了眼。
「尹哥哥,早安。」在他的臉頰上印上一個重重的吻,火歡孩子氣的笑了,彷彿之前的愁雲都一掃而空。
「早安」輕輕的抱了抱她,尹默為她的善解人意笑了,「穿衣服吧,估計這會寺該準備好早餐了。」
「嗯」目送著他的身影離去,火歡如釋重負的出了一口氣,就在她剛剛坐起來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斜眼瞟了一眼手機,登時,「討厭鬼」這三個字就這樣映入眼簾,一把扯過枕頭將手機摀住,火歡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浴室。
出來的時候,手機仍在不停的響著,這一點,她倒是很佩服易少軒的毅力,一邊擦拭著頭上滴下來的水珠,她接通了電話。
「易少軒,你又想幹什麼?你信不信再這樣下去我廢了你。」火歡咬牙切齒的說道,想起那張邪惡的笑臉,她就想一巴掌拍死他。
「寶貝,大清早的怎麼火氣那麼大啊?」那端,傳來易少軒一貫的吊兒郎當的聲音。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本姑娘沒有那麼多的閒情逸致和你在這裡磨牙。」火歡沒好氣的說道,將毛巾丟在椅子上,跳到窗台上坐了下來,一條腿還在半空中蕩啊蕩的。
「今天週末,你想做什麼?不如我們提前熱熱身怎麼樣?」在床上掉轉了個身,易少軒興致勃勃的說道,昨晚,他又發現了一點點不同,所以一大早他就急著確認一下。
「你去死吧,無聊的人。」說完,火歡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直接把手機的電池摳了下來。
外面,太陽一點一點的升高了,金黃色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道斑駁陸離的光影,雙臂抱膝坐在那裡,她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使勁的嗅了嗅鼻子,當那股若隱若現的飯香在空氣中瀰漫的時候,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上揚的弧度。
「哥哥」看著那個在廚房裡繫著圍裙忙碌的男人時,她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的形狀,猛的跳上他的背,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脖子。
「睡醒了」一邊攪拌著鍋裡那五顏六色的粥,火寺一臉寵溺的說道。
「嗯」重重的點了點頭,將臉貼在他的後背上,火歡低低的笑了起來,「哥哥,今天我們要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關掉燃氣,擦了擦手,火寺就那樣背著她在廚房裡走過來走過去,臉上始終蕩漾著一抹滿足的笑。
「不如我們去遊樂園玩啊,你回來後還一直都沒去過呢。」膩在他的身上,火歡甜膩膩的說著,那神情天真如稚兒。
「遊樂園嗎?」火寺的神情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起來,「好啊,快下來吃飯吧,那麼大的人了還喜歡讓我背。」
「人家開心嘛」像個泥鰍似的滑下來,火歡咯咯咯~~~的笑了,環顧四周,才發現沒有了尹默的身影,「哥哥,尹哥哥去哪裡了?」
「哦,他早上還有一場戲要拍,已經出去了。」火寺淡淡的說著,轉而盛好一碗粥放在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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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的遊樂園早已是人山人海,夾雜在人群中,火歡興奮的像個孩子似的,一手扯著一大把氣球,一手還握著一根糖葫蘆,屁顛屁顛的跟在火寺的身後。
「哥哥,吃一口嗎?嗯?真的很好吃。」將糖葫蘆湊到火寺的唇邊,她一百零一次的央求著,實在是愛死了他被酸的擠眉弄眼的那種神情。
「你自己吃吧」轉過頭看著她,火寺一臉寵溺的笑了,「瞧瞧你,吃的滿嘴都是。」拿出紙巾輕柔的擦去她嘴角的污漬,他輕輕地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長髮。
「愛吃不吃,不吃拉倒。」說話間,又是一顆被她吞進了嘴裡。
看著她,火寺無奈的搖了搖頭,就在視線不經意的回轉間,突然瞥到了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下意識的,他拉著火歡躲到了一邊。
「哥哥,我的糖葫蘆。」一時沒拿穩,糖葫蘆掉在了地上,登時,被無數雙腳踩成了肉泥。
「一會哥哥再給你買,乖,你在這裡乖乖呆著,不要出去知道嗎?」火寺柔聲安撫著她,眉頭卻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火歡一下子愣住了,踮起腳尖看了看,四周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啊。
「沒事,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在這裡不要動啊。」將手中的吸血鬼面具塞到她手裡,火寺轉身走開了。
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直到確定那些人都遠離火歡周圍時,火寺在一方水池邊停了下來,轉頭看向那群朝他走來的黑衣人,雙眸危險的瞇了起來。
「火寺,好久不見了,老大要見你。」其中,一個頂著朋克頭的男人緩緩地向他走過來,那中文真是蹩腳的可以。
「合約已滿,我與他再無瓜葛。」火寺冷聲說道,週身散發出一種無形的殺氣。
「呵呵~~~」朋克頭男人突然笑了起來,「你還真是幼稚呢,從來就沒有人可以活著離開那裡,你……同樣也不會是例外。」
「到底是不是例外不是只有試過才知道嗎?」聽著四周孩子們的笑鬧聲,火寺的眉不自覺地又皺了起來,「這樣吧,我們找個地方談。」
「為什麼?不要告訴我,你突然良心發現,把人命看的寶貴了,我早就提醒過你,做這一行的人,切記有牽掛,切記存有婦人之仁,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火寺沒有再說話,週身的殺氣卻是越來越重。
「又動怒了嗎?呵呵~~~」說話間,朋克頭男人從懷中掏出一個厚厚的紙袋扔進了他的懷裡,「她就是你死也要回來的理由嗎?」
心頭一驚,火寺下意識的打開了紙袋,卻在看到那一張張燦然的笑臉時,握著紙袋的手不停的顫抖了起來,「你們想幹什麼?」
「不是我們想幹什麼,現在是我們要問你幹什麼,我很明確的告訴你,她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裡。」
「麥克」火寺無力的閉上了眼睛,「放過她,我跟你們走。」
「早這樣不就好了」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個頂著朋克頭叫麥克的男人低低的笑了,「這個女人的笑還真甜美呢,老大說,他很喜歡。」
「你說什麼?」火寺一下子愣住了,心中的恐懼突然升到了極點。
「那麼緊張幹什麼,放心吧,只要你乖乖聽話,老大不會把她怎麼樣的。」看著那張驚慌失措的臉,麥克的眼中突然劃過了一陣快意,「這是老大的地址,歡迎你隨時去找他。」
站在那裡,火寺目光呆滯的看向前方,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狀,四周依然有歡笑聲傳來,心驀地一震,他下意識的向火歡的藏身處跑去。
等他跑到那裡的時候,卻早已是空無一人。
眾目睽睽之下,他彷彿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般,身子軟軟的滑坐在了地上,雙眼空洞的看向前方,那麼多那麼多的人,可是眸子裡卻是空無一物。
他弄丟了她,在他的眼皮底下,他親手弄丟了她……
片刻之後,他瘋了一樣的向前衝去,嘴裡喃喃不停的喚著火歡的名字,可是,沒有人響應他,看到他的人都紛紛避讓,以為他是個瘋子。
「哥哥」彷彿從遙遠的時空傳來一道嬌嗔聲,那一刻,彷彿是慢鏡頭一樣,他緩緩地轉過身,在那個賣棉花糖的地方,一個白衣女子正笑吟吟的看著他,氣球被她拴在了胳膊上,兩隻手拿著兩個大大的棉花糖。
眼眶一熱,一滴淚就這樣流了下來,迅速的跑到她面前,他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棉花糖扔在了地上。
「不是說好了,讓你在那裡不要動,乖乖等我回來的嗎?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
他大聲的吼著她,使勁的搖晃著她的肩膀,眼眶紅紅的,臉上交織著一種慌亂和害怕的神情。
「哥哥」火歡喃喃的喚道,不知道才短短的幾分鐘,他到底是怎麼了?
在看到她錯愕的神情時,火寺一把將她摟進了懷裡。
「歡歡,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