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既然已經失去了你
為何還造出真實的幻境
既然給予一線希冀
為何又加以無情的一擊
沒有了期盼也就破碎了也許
綿延的業火中愛恨繼續——
「小塞你的意思是——兇手很可能不是人類?!」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想從他的臉上找到哪怕是一點點的暗示。
塞巴斯蒂安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臉色一如往常的平靜:「當然,這只是我的看法。其實從一開始的少年失蹤案中我發現絕不是簡單的綁架案或販賣人口之類的案子,再結合作案手法,風格以及後來男爵、DH夫人先後遭遇不測可見:能做到這些絕不是普通的人類!」
惡魔是不會說謊的,他曾不止一次這樣講過。不過,我之所以相信他的話不光是因為這惡魔擁有敏銳的洞察力,還因為自始至終彼此都給予純粹的信任。不過,照小塞的觀點來看,那麼我們所面對的是個極其強大的敵人,他們製造了一個又一個聳人聽聞的事件。我們在明對方在暗,再加上對方還不是人類,這種情況還真是無從下手,就是說出去會有人信嗎?要是以前我也不會信的,還認為是在推卸責任呢。
「主人,」管家先生酒紅色的眸子直視著我:「卡利莫先生剛開始請你協助他的時候,我就示意你拒絕。現在我以管家的身份建議你別繼續查下去了,到此為止吧。少年們被販賣到國外不知去向,男爵就按畏罪自殺處理,至於DH夫人……說不定她是最後一個受害者,這些都讓警察們去慢慢調查吧。總之,目前這樣的結論並不算壞,至少於你於我於大家都能接受。」
「可我無法給自己一個交代,還有哪些無辜失去生命的人,那些失蹤者的家人。他們就不會接受這樣的結論,」我亦定定地注視著他如水般的明眸:「小塞,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半晌,塞巴斯蒂安垂下眼簾什麼也沒說。
深深地吸口氣,對他也像是自己緩緩說道:「算了,不願說也一定有不願說的苦衷。不過,黑道也好白道也罷,總得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原則吧!像這樣肆意踐踏人的生命也不對吧!不管怎麼說我不願就此妥協,我要知道原因:究竟是什麼東西會這樣殘暴!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我要知道真相是什麼?!我會獨自去尋找答案,苦我不怕、難我不退,一切只為真相。」
塞巴斯蒂安驀地睜大眼睛,瞳孔一陣收縮,從他的目光裡我看到了驚異和一閃而過的不安。我並沒往深處去多想,我以為小塞是在擔心我的安危才這樣的。直到後來小塞離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當初自己是多麼的遲鈍和自以為是。
很久很久,終於,他伸手輕輕撫摸我烏黑發亮的秀髮,暗紅的眼眸因長久的凝視而格外瑰麗。
「我很慶幸自己的選擇,你比我想像中要堅強得多!」他神情專注彷彿是在宣告:「真不愧是我塞巴斯蒂安所擁有的靈魂!不,真不愧是我塞巴斯蒂安所擁有的主人!」
那一瞬間感覺自己就好像回到了十九世紀末的英國,坐在高高的塔頂上,一邊品著上等紅茶一邊俯瞰黑暗中的掙扎與沉淪,而身邊陪侍的正是這個名叫「塞巴斯蒂安」的惡魔。現在總算明白了小塞為何說我的靈魂終究傾向於黑暗,作為夏爾的轉世,我依舊重複這一百多年來不變的點點滴滴,肩負著同樣不為人之的沉重使命。
管家先生遞給我一個筆記本說道:「無論主人做出怎樣的決定,我都會遵從並且不遺餘力地給予支持,直到粉身碎骨。」
謝謝你,小塞!你總會以你特有的溫柔來包容我的任性,哪怕下一刻天崩地裂,萬物毀滅,你也是我最後的諾亞方舟!然而這樣的你卻不是我的守護天使。
打開筆記本,上面的字跡令自己吃了一驚。
「這本子從哪裡弄來的?」我頓生疑問。
小塞莞爾一笑:「DH夫人的書房裡。」
這就奇怪了,在警局裡也看過DH夫人的手稿,這根本不是她的筆跡!更確切地說,這種流暢瀟灑而又不失蒼勁的的字體更像出自男性之手。
塞巴斯蒂安似乎洞察了我的想法,不緊不慢地解釋道:「這是克裡斯男爵的日記本,也許裡面有你感興趣的東西。」
「什麼,克裡斯男爵的日記竟然出現在DH夫人的書房裡?!」
小塞看著我堅定地點點頭。
如此說來她和男爵的交情非同尋常,這樣看來三樁看似完全不同的案件也存在著一些關聯!手捧著沉甸甸的日記,純黑燙金的封面彷彿隨時準備述說隱藏在背後的驚天陰謀。輕輕地翻過一頁頁紙張,希望能迅速從中找到自己想要東西。不過,很可惜,已看了很多還沒有我要的線索,大多數都是記敘日常瑣事或心情感悟之類的東西,有的內容長達數頁有的也就寥寥數語。
快覺得自己快沒有看下去的耐心的時候,其中一篇文章的內容引起了我的注意:
「3月24日 星期二 小雨
今天我經歷了一場真實的噩夢。真後悔自己的好奇心,那些披著美麗外衣的野獸就在眼前,而我卻對他們的獰笑無能為力。也許是自己佯裝出的鎮定從容對他們或多或少起了點震懾作用的緣故吧,我才有倉皇逃回來的機會,才有機會寫下這些。」
字跡甚是凌亂潦草,而且語句也不太連貫,由此可見男爵是帶著極其驚恐不安的心情寫下這些文字的。那麼,克裡斯男爵所提到的「他們」究竟是誰?!
帶著疑問我滿懷期待地翻開下一頁:
「3月25日 星期三 晴
他們開始行動了,我當然不能坐以待斃!目前來看他們暫時不敢把我怎麼樣,也許現在就是救出那些可愛孩子的最好機會。所以,我假裝願意合作答應他們的要求,以爭取更多的時間。他們派出了一位漂亮小姐作為這場黑暗交易的使者,按照要求,我必須在自己研製的香水裡加入一定劑量的曼陀羅。很難想像,一旦這樣的香水大量流入市場,將會有多少人在藥物造成的人為迷幻下淪為他們的獵物!可我依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因為沒有什麼比那些年輕美好的生命更加珍貴。即便會因此造成眾叛親離,成為惡貫滿盈的罪人,我也不後悔自己的選擇。晚上準備去找凱茜,說不定她有辦法。」
看完這篇日記,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文中所提及的『漂亮小姐』會不會是索菲婭?不可能的!索菲婭不會參與惡勢力的!我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我迫不及待地翻開下一頁:
「3月28日 星期五 陰雨
我很後悔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告訴了凱茜。她當即就表示要竭盡全力幫助我,可我真的不願意把她給拉進這危險的漩渦。儘管她很能幹,可她畢竟是個女人,我不能讓我最重視的朋友因為我而受到傷害!我要保護她!突然感覺到自己夠懦弱窩囊,懦弱得看到他們肆意妄為卻無動於衷,窩囊得只配當個麻木的冷眼看客。也許凱西說得對,我早該和她一樣隱居起來,平時搞搞攝影擺弄花草,天大的事也晾在一邊任其風吹雨打。如果這次得以僥倖脫險,我想自己會兌現當初的承諾,與她一起體驗那種不一樣的生活,享受著世界的每一寸陽光。」
「3月29日 星期六 陰雨
還是遲了一步!當我解下那兩個孩子身上鎖鏈是便驚呆了,不再是青春年少般靈動的眼神,兩人的目光渾濁而呆滯,沒有一絲生氣與活力。那些背信棄義的野獸,究竟對這兩個孩子做了什麼可怕的事?!我已經下了決心,就算把性命賠上也絕不會就此放過他們!至於兩個可憐的孩子也只有暫時委屈他們現在別墅的地下室待一陣子。為安全起見,這段時間裡有我自己負責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等到一切都過去了再將他們送回各自父母身邊。可是,那一天會來臨嗎?」
接下來的幾篇日記內容上大體相同,主要是記敘照顧兩位少年的瑣事及兩人的恢復情況。隨著閱讀的逐步深入,越來越多覺得克裡斯男爵並非傳聞中所說的「道貌岸然,實則奢侈放縱的偽君子」。
最後一篇日記只有一句話——男爵寫下了兇手的名字。這是個讓我無法接受的姓名,呆楞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最後還是在小塞輕喚下回過了神。
日記本的最後另附有一封信。小心翼翼地展開,依然是男爵寫的:
「親愛的凱西:
祝賀你的新作《吸血鬼狂歡夜》成功問世!希望你繼續保持充沛的精力和源源不斷的靈感,這樣你就能期待你更多的新作問世,只是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能看到你的新作。凱西,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很可能已經遇到麻煩了,之所以出此下策實乃萬不得已,所以原諒我的自私。
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吧,兩天前我得到消息稱法多姆海恩伯爵要暗中調查整件事情,連女王的忠犬都出動了,看來警官們已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真慶幸自己當初沒把受害的孩子交給那些無能之輩,否則後果就很難想像了。至於那位神秘的『暗夜貴族』我倒很感興趣,只不過從未見過伯爵的真面目,要想與其聯繫並且見面也不容易啊。凱西,請放心!這一點難不倒我。最近我將準備在家裡舉辦一場小型舞會,屆時會邀請一些社會名流和摯友一起來此相聚,我能夠預感到傳說中的『惡魔伯爵』也會到場。凱西到時你就不必過來了,你一直不喜歡喧鬧嘈雜的氛圍,我想那天一定沒有你想要的那種寧靜的環境。況且那些凶殘的野獸可能就隱匿在我周圍的某個黑暗角落,一旦時機成熟便會傾巢而出,那時你的處境就危險了。把你帶進著洶湧的漩渦已是最大的錯誤,所以無論如何必須保證你的安然無恙我才放心。
聽著凱西,如果我發生了意外你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把信和日記燒燬,最好拒絕一切公眾活動。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現在一切的關鍵就在於這個法多姆海恩伯爵,以暗制暗,他說不定是一件強有力的武器,而我要做的則是想方設法接近和利用這個人。
為我祈禱吧,凱西!祈禱孩子們早日康復!祈禱我的計劃得以成功,祈禱那些邪惡的東西快點受到神的懲罰。最後,請務必照顧好自己,因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一生之友:亨利·克裡斯。」
一口氣讀完所有的文字,真相已初現端倪,但自己偏偏在這個時候沒有了揭開最後一幕的勇氣。看似道貌岸然的克裡斯男爵和性情古怪的DH夫人居然是可以把生命托付給彼此的摯友,而且更出乎意料的是男爵不僅不是失蹤案的嫌疑犯,反而是冒著生命的危險救下兩名少年的英雄。這樣一位勇敢的智者竟然被當成幕後黑手,而那個陰險殘忍的真正的兇手竟然會是……。
管家先生的話打斷我的沉思:「我曾調查過他們兩人的經歷。克裡斯男爵與DH夫人同為格林尼治大學的同期生,當時年輕美貌的夫人愛上了沉默寡言的男爵,逐向他表達了自己的心意。當時作為同性戀者的克裡斯先生坦言了自己的情況,表示不配擁有DH夫人的愛。但夫人並沒有因此而疏遠他。相反,這之後兩人一直保持著大學時代那種純粹的友誼,視彼此為一生的知己。由於喜歡男人,克裡斯先生始終是單身,而DH夫人的婚姻生活也並不太如意,與兩個富商相繼離了婚,人到中年她不得不獨自面對生活上的一切。儘管過得辛苦,但他們還是時時刻刻給予對方關心和支持。在我看來,書中所謂高尚偉大的友誼也只不過如此,連我這個崇尚美學的惡魔都小小地感動了一番呢。」
是啊!小塞說得對,人就是這樣常常被表面的東西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