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穿越千百年的尋覓
只為兌現當時的約定
茫茫人海中擦肩而過
猶記得永恆不變的承諾
然歎息無法更改的結果——
拿起剛剛送的《泰晤士晨報》,心裡陡然一沉。只見頭版上印著醒目的標題——「克裡斯男爵猝死,死亡原因尚不明」!怎麼回事,我昨天在警局時他人還很正常的嘛,開什麼玩笑!帶著震驚和質疑,我仔細地將這則新聞報道反反覆覆閱讀了好幾遍後,腦子裡原本就不太清晰的思路現在更加是一團亂麻。回憶一下昨天的情景,自己大約於下午5點鐘左右到警局見到監禁中的克裡斯男爵,然後約莫5點半鍾我便離開警局,在此期間男爵的表現一直很正常。但就在當天下午六點不到的時候,也就是我離開後的半小時內他竟突然死亡,究竟是純屬巧合還是另有隱情?!
如我所料想的一樣,警察局裡也陷入了亂糟糟的局面。卡利莫警官緊皺眉頭在辦公室裡踱來踱去,警員們則乖乖地站成一排,誠惶誠恐地等待頂頭上司的命令。
「阿sir,你都走了幾十個來回了,」忍不住開口說道:「我的眼睛都快被你給弄花了。」
卡利莫警官深深歎了口氣:「我還以為案子馬上就能破了呢,誰知竟然出了這種岔子。如果再找不到失蹤的少年與男爵的死因,只怕我這個長官也做到頭啦。」阿sir說得沒錯,無論如何都必須將真相查個水落石出,給社會一個圓滿的交代!話雖如此,但要做到這一點又談何容易。
「屍檢報告出來了嗎?」卡利莫警官的話打斷了我的沉思,只見一個白大褂匆匆走來。定睛一看竟是慕楓學長。
「學長!」由於驚訝,我不禁失聲喊了出來。他看見我也很意外,卻不忘向旁邊的卡利莫警官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你們倆認識?!」這回輪到阿sir吃驚了。
「當然,璟兒是我學妹。」他說著拍拍我的肩膀。
「對喲!」阿sir兩手一拍恍然大悟道:「差點忘了,你和伯爵小姐都是劍橋的高材生嘛!」
「學長一直在警署工作嗎?」我有些疑惑不解,因為在自己的印象中學長是個斯文沉靜又不失陽光帥氣的優秀學生,這樣的他居然在從事如此複雜而恐怖的工作。
慕楓學長看出我的擔憂,故而輕鬆地笑了笑,隨即目光變得深邃:「我本來就是學法醫的,法醫的使命就是要讓死人開口說話。」
寒暄了一陣後開始步入正題。學長翻開屍檢化驗單,表情異常嚴肅:「根據我的化驗結果,克裡斯男爵應該是死於曼陀羅之毒急性發作。少量的曼陀羅可以麻痺中樞神經,使人產生幻覺或讓人產生昏迷不醒的症狀,過量攝入的話必然會危及生命。此外,我還在男爵內衣的領口破損處發現了少許曼陀羅的汁液。由此可以推斷,昨天下午5點半到6點這段時間內,克裡斯男爵很有可能趁看守的警員不注意咬破衣領,將裡面隱藏的毒液全部服下,導致死亡。」
「這麼說來他是畏罪自殺咯!」聽完學長的論斷,我忍不住脫口而出。
卡利莫警官結果報告單翻閱了一會兒,然後抬眼望著學長:「楓,你怎麼看?」
他雙手抱於胸前,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似在喃喃自語:「目前不管說什麼都為時尚早。」
慕楓學長模凌兩可的回答令他的好友有點不滿,或許在阿sir看來,更多的人寧願相信我的猜測,至少那樣的情況可以使案情迅速明朗化。可整個事件真如我想的那麼簡單嗎?如果只是為了抗拒審訊,男爵大可不必這麼麻煩,直接保持沉默,打死也不說就行了,可為什麼要突然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呢?還有,他早不自殺晚不自殺,偏偏在我離開不久服毒自殺,難道是在向我傳達什麼訊息?對了,這個人十分瞭解曼陀羅的藥性,而且在自己的衣領裡藏匿了曼陀羅汁液,難道他早就料到自己會死?
中午回到家,看著滿滿一桌豐盛的菜餚,卻一點食慾也沒有。塞巴斯蒂安幫我盛了一碗開胃湯,關切地說道:「你最近有些消瘦,所以我特意燉了排骨湯,快趁熱喝了吧。」
低頭喝了一口,湯的味道比較清淡,不過正因為如此肉的鮮香才得以原汁原味地保留下來。等等,這種煲湯手藝,這樣的味道只有老媽做的出來的。「怎麼了,不好喝?」見我沒有反應,管家先生連忙問道。
「不是的,這湯很美味,」幽幽地注視著碗裡的排骨湯,我說出了心中的疑惑:「可為什麼很像我老媽煲的湯呢?」
小塞壞笑著解釋:「其實很簡單啊,早晨我給令堂大人打電話談了主人的近況,讓她能夠放心工作,順便請教了幾樣中國菜的做法。然後令堂大人就教了我煲排骨湯的方法,她還對我說了一些主人的壞習慣,像挑食啦,吃相難看啦,喜歡剩飯啦……」不會吧,小塞你難道閒得發慌麼,居然想到主動給我老媽打電話,那可是國際長途啊!再說你總跟老媽談論廚藝遲早會讓她懷疑到你的身份,萬一事情穿幫的話……,呼呼,不敢想像!
於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別囉嗦了,否則出了岔子誰負責!對了,老媽還說些什麼?」
塞巴斯蒂安卻笑得更加得意放肆:「放心吧,令堂大人沒有起半點疑心。而且她還說我是個……」
講到此處,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清了清嗓門,又湊到我耳邊故作神秘道:「她還說我是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有錢有權有氣質、高個高人高品質,總之一句話——女人中的偶像,男人中的榜樣,好男人中的佼佼者。外加一句,令尊大人就差遠了。」
「胡說八道!」我對他怒目而視:「老爸哪點不如你啦!少臭美!」
管家先生一臉無辜道:「這不能怪我,令堂大人說的。」
正講著呢,手機的短信提示音響起。打開一看是索菲婭發來的信息:「彼得,我是索菲婭。最近過得好嗎?如果你下午有時間,可以陪我喝杯茶嗎?」是她,這下如何是好?
塞巴斯蒂安看著我的窘態,故意調侃:「怎麼了?和情人有約會?那就答應唄,反正主人下午沒課。」
「都是你害的,還在這裡說風涼話。」我白了他一眼,一時也不知怎麼辦才好。看來若實在不行,就只能向索菲婭亮明自己的真實身份,並對其致以真誠的歉意了。
彷彿猜出我內心的意圖,小塞邃站到我面前扶住我的雙肩,暗紅的眼眸由於神情的專注而越顯得深邃:「現在暫時還不能讓索菲婭小姐知道你的身份,畢竟男爵的案子懸而未決。所以你最好仍舊扮演一段時間的『彼得』。」
「為什麼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呢?」我嚴正反駁道:「小塞,這是不道德的,而且會深深傷害一個無辜的人!」
管家先生輕輕按著我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撫我焦躁不安的情緒:「事情恐怕遠不止這麼簡單。主人應該記得,那天克裡斯官邸的晚宴中,所有嘉賓都是受邀而至的。但我事後查閱了相關賓客的名冊,發現名冊裡根本就找不到她的名字。換而言之,索菲婭小姐不知出於何種目的不請自來。」
聽完他的話,我不由自主詫異地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索菲婭她……」
管家先生道:「真相究竟什麼樣現在還不清楚。主人先去準備一下吧,我待會送你出門。」
*** *** *** ***
茶餐廳裡,一身淺黃春裝的索菲婭小姐悠閒愜意地用小巧的銀匙輕輕攪動著杯內的咖啡,而我則坐在對面望著自己的陶瓷杯具,不知該說些什麼。
「怎麼了,彼得?你不喜歡喝咖啡?」她首先打破壓抑的氣氛。
「不是,我只不過……不太適應這種微苦的口味。」我連忙端起杯子嘗了一口。
她居然摀住嘴笑了:「你的那杯可是加了幾塊糖的。」
大概是注意力不集中的緣故吧,自己竟然沒品出咖啡的味道,於是又喝了一大口,果然甜甜的口感細膩純正,的確是上等咖啡。「很好喝。」我點點讚歎道。
索菲婭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只要你喜歡就好。」
聊了一會兒,自己漸漸進入了角色,不再感到難受和拘束了。隨著彼此間的瞭解逐步深入,我們的話題也變得海闊天空。慢慢地,我發現索菲婭小姐能說會道,思維敏捷,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她暢所欲言,我則在一旁靜靜地傾聽。
不知不覺我們談到了克裡斯男爵的事,她這時顯得有些憂傷,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記得不久前我還去他府上赴宴,可現在男爵先生他……。更令我無法接受的是男爵居然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我定定地注視著索菲婭的眼睛:「聽你這麼說,你好像和他有點交情。」
很短的一瞬間,感覺她的目光有些凌亂。也許隱隱覺得我在觀察她,索菲婭小姐輕抿一口咖啡,垂下眼簾:「交情算不上。只是以前經常在他經營的香料坊裡買香水,慢慢就認識了。」
再問下去她恐怕會有所警覺,想到這裡我便岔開話題:「別在意男爵的事情了,要不是他出了事我的專訪計劃也不會泡湯。」
索菲婭看著我,會心一笑,接著神秘兮兮道:「對了,彼得。給你看一樣東西。」說完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塊有著東方刺繡風格的手絹。
仔細地展開,只見手間裡抱著的是一朵乾枯的花。不,確切地說應該是一朵乾枯的玫瑰,花瓣已經發黑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還記得它嗎?」索菲婭小姐小心翼翼地捧著這多乾枯的玫瑰,好似捧著的是一件稀世珍寶。
我感到十分意外,便回答道:「嗯,這是那天舞會結束時我送給你的『藍色妖姬』。花已枯萎,你怎麼還留著?」
「因為這是你送的。」索菲婭微微低首,好像有點羞澀,「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一見鍾情!感覺好熟悉呀,對了,克裡斯男爵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語。看這樣的情形該不會是對我……,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於是乾咳兩聲,定了定神道:「這個嘛,不太好說,呵呵。」儘管自己笑得很假,好在她並未注意到。
思忖良久,她緩緩地抬起頭凝視我的眼睛,神情分外嚴肅認真:「我相信。自從那天舞會上遇見你,我便徹底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一見鍾情。彼得,我喜歡你。你願意接受我的愛嗎?」
「匡當」一聲,我不小心碰翻了自己的杯子,不過幸好裡面的咖啡已經喝掉了大半,因此只有少量濺到了手上。慌忙將杯子擺好,索菲婭利索地從手提包裡找出紙巾,拉過我的手細心地擦拭著,栗紅的髮梢在眼前晃動。
低下頭不敢再看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狠下心道:「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為什麼?」她停下手中的動作,很不解:「彼得已經有女朋友了?」
「不是。因為我……我……」半張著口,真相彷彿卡在喉嚨處即將自己鑽出來,這種感覺真的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