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他的苦,他的惱,他的煩憂,他的憂愁,這會兒一股腦兒的全告訴了泠雪,話都說完之後,心彷彿一下子輕了許多。他便笑著說日後想要離開玄城,回到寧州,他們依舊可以住在黃蜂山上那座小屋裡,在院子裡種很多漂亮的花,花開滿院時,芳香四溢,他們便在月下飲酒作樂,彈琴作賦;在屋子的右邊開墾出一塊地來,種些蔬菜,想吃什麼就種點什麼;在屋後的小潭種再栽些蓮花。這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是他最嚮往的,那般的愜意,沒有紛爭,沒有陰謀,更沒有血腥。
他不停的說著,泠雪禁閉著眼睛靜靜的聽著。
待他回過神來之時,竟看見泠雪眼角處有淚水滑落,他一驚,以為是他給她擦臉時留下的水跡,可他將其擦乾之後,靜靜的看了半晌,又有淚水泛出,他喃喃說道:「泠雪,你為何哭了?你聽得到我說話對不對?」
溫曄在裡面照顧泠雪時候,蕭若雨在另一間房裡坐立不安,滿心擔憂,即便如此,卻未邁出房間一步,他不是不想去看泠雪,他只是想讓他狠下心去,明知不可能而為之,結果總是不好的,即便他喜歡泠雪,可泠雪心裡沒有他,亦是頹然。
寧兒倒是來了好幾次,想問的話也問了,心中卻依舊疑惑,蕭若雨不答,她也強逼不了。
上官宣卻是極其安靜的,坐在一旁,靜靜的喝著熱茶,自己與自己對弈,時不時的抬頭看看蕭若雨,偶爾會喚他過來下棋,蕭若雨全都置之不理,看著上官宣一派怡然的模樣,頗有些惱怒,以上官宣的話看來,泠雪是極其嚴重的,可他現在卻是這般清閒自在的模樣,一點也不著急,索性不去看他。
有人敲門,蕭若雨愣了一下,若是寧兒,便不會敲門了,喚了那人進來,來人是一個宮女,端了些吃的進來,放下食物又出了門去。
上官宣瞥了一眼蕭若雨,調侃道:「既然擔心,便過去看看又不會怎樣,既然又不願意過去,反倒是將人交給了他,那又何必這般悶悶不樂,苦著一張臉,作悲苦狀,我看你大抵是自找罪受。」
蕭若雨悶悶道:「老師是在取笑我麼?」
「我這是為你著想罷了,真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蕭若雨坐了下來,面無表情的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
又有人推門進來,蕭若雨回頭一瞧,寧兒正一臉笑意的看著他:「別在這兒乾著急了,過去瞧瞧吧!」蕭若雨怔怔的看她,寧兒又道:「溫統領已經走了。」
蕭若雨一聽,立馬站起身來,惹得寧兒輕笑不已,上官宣也笑了起來,面上一紅,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間。
寧兒道:「國師,你說皇上這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上官宣搖搖頭:「他喜歡泠雪,卻也只想讓她快樂。」
寧兒疑惑的看著他:「國師的意思是泠雪不喜歡皇上,她喜歡的是溫曄?」
上官宣不置可否的道:「或許是吧!」
寧兒搖搖頭:「皇上未必太傻了。」
上官宣靜默不語,他這只是猜測罷了,或許蕭若雨是這麼想的,或許事情又不是這樣的。
蕭若雨心裡怎麼想的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了,有的時候他覺得他是很單純的喜歡上了泠雪而已,喜歡與她待在一起,喜歡與她說笑玩耍,喜歡她燦爛的笑容,喜歡她身上淡淡的芳香,如此,他常在想日後若能天天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那一晚,他聽了泠雪講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他總覺得他們相隔太遠,他想跨過去,但是,泠雪卻願意待在那邊,不想他行進,他的話已經說得那麼直白了,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子說那樣的話,可她卻不願意接受,在她的心中,他沒有溫曄重要,他比不上溫曄。
泠雪既然表白了心跡,那麼,放手讓她與溫曄在一起,她會高興的,更何況在她受著煎熬的時候,她該更想讓溫曄陪著她,而不是他。
可他又忍不住擔心,又忍不住為她煩愁,更忍不住發怒打人,原來,只有他這般在乎她,要放手似乎也是這般的不易。
房間裡極暖和,多少年沒有用的房間,今日卻因泠雪而一掃往日裡的清冷之氣。蕭若雨走到她的面前,在床邊輕輕的坐下,看著她沉靜的面容,微蹙的眉頭,忍不住伸手去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依舊燙得嚇人,手指剛觸到她滾燙的額頭之時,心也跟著疼了一下。
也不知泠雪是不是做夢,眼角竟然有濕痕,她竟流淚了麼?蕭若雨輕搖頭,或許是他想多了,方才溫曄在的時候,他一直在幫她擦拭著臉頰吧,難免留下了些濕痕。
可他定睛一瞧,泠雪眼角又有淚水流出,不是他看錯了,是真的有淚水,他心疼的伸手去撫摸了她的眼角,輕柔的幫她拭去淚水。
輕聲說道:「泠雪,你怎麼了?為什麼哭了?」
他暗罵自己一聲,泠雪處在昏迷之中,又怎麼聽得見他說什麼呢?他怎生這般糊塗!
可他剛擦完,泠雪眼角處又有淚水溢出,他只得再擦,輕歎:「泠雪,我想溫曄他是有事要忙,所以才會離開的,你放心,我立馬派人去將他叫過來,讓他陪著你。」
語畢,他立即站起身來,朝外走去,一臉焦灼之色,雙眸之中卻是隱隱的帶著絲絲痛楚。
可他未曾發現,泠雪的手指輕輕的動了動,睫毛閃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