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雪生來就是個苦命之人,從來都只有她伺候別人,在山上那個家之時,她要伺候她爹娘,在林府做下人之時,她要伺候林嵐,可眼下,卻有人伺候她,這讓她著實不習慣,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自在。
眼前那雕花大木桶內已經裝滿了熱氣騰騰的熱水,正往外冒著熱氣,杏兒站在一旁,一手提著竹籃,一手往水裡撒著花瓣,臉上帶著清甜的笑容。
待到花籃之中的花已經撒進去一大半,抬起眼來,對著泠雪說道:「泠雪小姐,這水都準備好了,您可以沐浴了。」
聽著杏兒稱她為暮小姐,泠雪越發的不自在了,忙道:「杏兒姐姐,您誤會了,我可不是什麼小姐,您叫我泠雪就可以了。」
「這哪行,您是若雨公子帶回來的客人,我怎能直呼您的名字呢?」杏兒輕笑。
「不瞞杏兒姐姐您,泠雪在來玄城以前是在林府當丫鬟的,干的都是粗活,有幸得識您家公子,得他照顧才來此居住,我哪是什麼小姐呢,杏兒姐姐這般稱呼我還真是讓我惶恐不安,」泠雪坦誠道,她本就是個天真善良之人,對於過往之事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當著杏兒的面,坦言相待。
杏兒見她一臉真誠的模樣,知她是個老實敦厚之人,所說之話必然不會有加,話雖如此,可她乃是皇上帶回來的人,能夠認識皇上,還得他照顧,今時不同往日了,她也該好好照顧著。
「罷了,不就一個稱呼嘛,梅姑姑在這上面也挺隨意的,你若讓我直接喊你泠雪,那我就那般叫你了,免得你覺得不自在,」杏兒說道。
泠雪笑著點點頭。
「別光顧著說話了,我伺候你沐浴,不然這水該涼了,」杏兒見她那忐忑不安的神色退去,笑著催道。
說著,便要走過來幫著泠雪寬衣解帶,手還未觸到泠雪的身子,泠雪便躲開來,一臉羞澀與窘迫的神情:「杏兒姐姐,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不用您伺候什麼的。」
杏兒看著她又羞又窘,滿臉漲得通紅的模樣大笑起來,這一笑不要緊,泠雪卻是越發的羞窘了,直覺得耳根、臉頰發熱,像火燒一樣。
「真是個害羞的姑娘,我們同為女子有何害羞的?」
「杏兒姐姐,我習慣了自己來,就不勞煩姐姐了,麻煩姐姐在外面等等行嗎,我馬上就洗好的,」泠雪紅著臉,低聲說道。
杏兒聽她這麼一說,突然想起了梅兒走之前說的那話,說道:「好好好,既然你不願意我伺候你,那你便自己洗吧,也不用著急,慢慢洗,越慢越好。」
泠雪不解的看著她,一臉的驚訝神情,杏兒卻是抿嘴笑著,轉出了屏風後面,不去瞧她,卻又重複了一句:「泠雪,你就慢慢洗,別急。」
泠雪不太明白杏兒的意思,聽起來似乎是好意,卻又讓人覺得有點琢磨不透,見她那神情,所言之意頗深,泠雪輕搖頭,抹去自己的這個想法,想是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哪有那麼多複雜的意思。
「泠雪,我就在這邊候著,有事喊我一聲就行了,」杏兒在外室的桌旁坐下,淺笑盈盈的朝泠雪那邊喊道。
「好的,杏兒姐姐,我知道了,」泠雪答了一句。
衣衫盡數褪去,下到水中,不冷不熱剛剛好的水溫,花香溢出,掬起一縷,只覺得芳香撲鼻,心中舒暢。左臂之上一條紅紅的印記隱隱迷濛在熱氣之中,似清似淡,又若一條細長的紅繩蜿蜒而上,那是紅衣女子長鞭抽打留在的,用過慕容玥給的藥膏之後,已經好了很多了,留下現在這淡淡的紅色印記。
看著面前這蒸騰的熱氣,當真有種恍惚的感覺,現在的這一切都是這般的不真實,讓人難以相信,可它又是這般的真切,這物這人,都是真真切切的,泠雪輕笑著,驅散這水霧帶給她的幻覺。忽又想起自己來玄城的目的是為了找他,說起來他爹似乎是當官的,那麼打聽起來應該會容易很多。
紅唇微啟,輕靈的聲音溢出:「杏兒姐姐,我想問您件事?」
「什麼事啊?你說吧!」杏兒脆聲應道。
「我想問一下這個玄城裡當官的可有個姓溫的官員?」泠雪滿懷希望的問道。
「這我可不知道了,我這一市井小民,哪會認識些什麼當官的呀,等會見了若雨公子與上官先生,你去問他們,他們應該知道,」杏兒笑笑,這丫頭,這種事情怎麼會跑來問她,問皇上不就知道麼,真傻。
聽她這麼一說,愉悅之情溢滿心懷,仿若問過國師之後,便能見到他一般,歡喜之中又溢出一抹擔憂:「是嗎?不過我也不太確定他爹是否還在做官。」
心內這種假想,一個有些令人沮喪的假想,如若他爹沒有當官了,那她要找他豈非更難了。不過,無論如何,她都是要找到他的,一別就是三年,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找到他,問他一句很重要的話,一個她一直想要的答案。
「哦,那也沒關係,只要你說得出全名,若雨公子就能幫你找到,」杏兒笑道。
泠雪愣了愣,她本就覺得曾若雨是個不簡單的人,聽得杏兒這般說,越發的覺得古怪了,為何不說找國師便能找到她想要找的人,而是讓她說與曾若雨聽,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半晌也沒聽見泠雪再說話,杏兒有些狐疑的起身,走到了屏風後面,只見泠雪靠在木桶邊上,微瞇著眼睛,沉靜的面容之上眉頭微皺,不知在尋思著什麼。
「泠雪,」杏兒拍了拍她的肩膀,輕喊了一聲。
泠雪恍惚的回過神來,睜開了眼睛,就看見杏兒立在一旁,靜看著她,泠雪輕笑道:「杏兒姐姐,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