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庵建在山頂,站在庵內最高處向下看去,一片新綠,如同一片綠海,山內空氣清新,自然令人神清氣爽。
蕭若雨負手而立,立於玲瓏寶塔之上,一臉沉靜的看向遠處,一身白色衣衫隨風飛起,白玉冠束髮,鬢角兩旁的髮絲被風揚起。靜謐的神態宛若天人,斧削刀刻的五官,精緻俊朗的面容絲毫不遜色於其父蕭雨桐。
上官宣幫蕭若雨算過一卦,料定他此行必有凶險,這事他是知道的,可為何皇上還要來潯安,謝祁實在想不明白,即便是為了來為廉親王賀壽,卻也不必以身犯險,他乃一國之君,身繫國之安危,大可不必如此。
謝祁身為御前侍衛,於此也只能在心中想想,卻不敢觸犯龍顏去詢問皇上的心思,這做奴才的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保護好皇上就夠了,這皇上的心思旁人豈能猜透。
蕭若雨靜立著,謝祁也在一旁候著,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才發現蕭若雨的神情有所變化,嘴唇浮出一抹笑容。
謝祁順著蕭若雨的目光看過去,看見一行人四人晃晃蕩蕩的朝這邊來了,兩人抬轎,一人錦衣華服的慵懶的坐在轎上,臉上帶著清淺的笑意,雙手玩弄著腰間所掛之白色玉珮,另有一人著寶藍色衣衫,跟在轎子旁邊。
蕭若雨笑笑,轉身下了玲瓏寶塔,轎子剛好在玲瓏寶塔前面停了下來,謝祁一瞧,來人正是廉親王蕭榐,此人向來懶散貪玩不理朝政,來此清修之地竟還這般大搖大擺的。
「七皇叔,」蕭若雨上前一步,對著蕭榐行了一禮。
蕭榐自轎中下來,揮了揮手,笑著說道:「皇上這般豈不是在責怪微臣禮數不周?」
他說這話的意思是說蕭若雨是皇上,論尊卑該是由他先給他行禮才是,自己還未下轎行禮,反倒是被蕭若雨施了一禮,這樣豈不是他失禮了,可這出門在外,若論長幼,也該是蕭若雨給他行禮才是。
蕭榐是個放浪不羈之人,生性散淡,對於這些禮節也向來不放在眼中,可這蕭若雨真就這般一板一眼的,認真的給他施禮,他是極不自在的。
蕭若雨是個聰明的人,對他的稟性也極為瞭解,只是隨意的笑笑:「許久未見七皇叔,七皇叔風采依舊,真是羨煞旁人。」
蕭榐朗聲笑道:「別盡說些客套話了,都站在這裡說話成什麼樣子,還是進去再說。」
蕭若雨指著面前這玲瓏寶塔,笑道:「七皇叔,這寶塔之上的風景實在是美不勝收,目所能及之處皆讓人讚歎不已,不如上塔慢敘,邊看看這山間之景色。」
蕭榐點點頭,隨著蕭若雨上了這玲瓏寶塔,玲瓏寶塔共有七層,每層的設置皆是一樣,四面八方亦是相同,相傳此塔乃是天上神仙所賜,亦不知是真是假,只知到今日已有百年歷史,卻看出去歲月在它身上所留下的痕跡,依舊新如故,不比那剛建起的建築物遜色。
蕭若雨與蕭榐上到了最頂層,風呼呼的吹來,吹亂了二人的髮絲,蕭若雨一臉平和的看向遠處的那一抹蔥蘢之色,涼爽的風吹得他的心清爽不已。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蕭榐笑歎道,站在這高處,那平日裡看起來高大巍峨的群山,此刻竟顯得那般的小,彷彿一伸手就能觸摸到一樣,那蒼茫的綠色卻是讓人應接不暇,隨風起伏,掀起陣陣綠波。
「可這高處不勝寒呀。」蕭若雨瞧了蕭榐一眼,似在說景,亦像在說其它,面容之上只留輕柔的笑意,深邃的雙眸卻是深不見底,難以看出其心中所想。
蕭榐眼睛微瞇,透著一絲光亮,爽朗明媚的笑意浮在嘴角,倚著那欄杆坐了下來,慵懶隨意的模樣,全然忘了是來晉見皇上的,只當是出來遊玩,會會自己的侄兒罷了。
蕭若雨也不介意,出門在外還是隨意些好,規矩太多反倒讓人不自在,便也隨意的在一旁坐了下來。
「不知皇上召微臣來所謂何事?」蕭榐拿著腰間的玉珮把玩著,看起來像個貪玩的小孩子一般,張口問道。
「朕好久沒見七皇叔了,想見見七皇叔而已,陪著七皇叔聊聊天,看看七皇叔近來過得如何,」蕭若雨一臉溫和的笑意,暖如春風。
這般說話還真是讓人覺得彆扭,說是在同皇上說話,卻是這般模樣,若是按照禮節來說,當治他個不敬之罪才是,可這廉親王卻是不在乎,他就這樣的性子,蕭若雨也只是隨他而去。
蕭榐看著一臉溫和笑意的蕭若雨,笑意不減,心中卻是心思百轉,卻不言明,「有勞皇上掛念了。」
先皇常道蕭榐雖生性憊懶,卻是個睿智之人,切不能小看他,上官宣亦說過此話。幾個親王之中,粟親王蕭乾乃是一介武夫,好大喜功,有勇無謀;醇親王蕭閎生性平淡,好舞文弄墨,文采非凡,不喜這朝堂之事,常與文人騷客飲酒作詩;禮親王蕭淦心機深沉,做事果斷,有治國之能,只是這手段未免狠毒了些,雖是如此,卻也將景城和霧都兩座城池治理得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竟絲毫不比玄城差。
廉親王蕭榐隨情隨性,喜歡遊山玩水,尤喜花草,放浪不羈,蕭榐亦是個樂善好施之人,常常接濟窮苦百姓,其所做之善事亦被百姓所津津樂道,在明間廣為流傳,這樣一人,理當是不用防範之人,可先皇和上官宣都說要對此人尤其小心,蕭若雨雖是不解,卻也將這放在了心上。
這次瀘州太守錢毅貪污之事本是小事,每年都會查出一些地方官員貪污之事,可今年不同,沒收錢毅家產之時,發現了一個賬本,一個錢毅記錄其送銀收銀的賬本,其中有幾項竟牽扯到粟親王蕭乾,錢毅也親口承認其送錢給粟親王之事,按理說應該去查蕭乾才是,可上官宣卻說裡面有玄機,這著實讓蕭若雨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