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後很悍粉誘人 第3卷 小青番外之現代青蛇(八)
    眼看他不知所措,我心如平原跑馬,易放難收;身如棋盤走卒,只進不退:

    「但,相公一定不記得我穿的什麼衣服。你眼中並沒有我。真奇怪,同一地點,同一時間呢。你記得嗎?」

    我鼓起勇氣,講了這些不著邊際的、身外之物的話,眼看許仙不堪一擊。——他就像我聽來的傳說中,那一座飛來峰。一會兒飛到東,一會兒飛到西,他的心,啊是的,忽然無落腳之處,不知留在東,抑或留在西。

    「其實像小青那麼漂亮,應找得如意郎君。」

    「真高興你誇我漂亮——即使是假的。」

    「我不會說謊。」

    我用急躁而詭異的眼神望走他。貼近他。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喘息相聞。

    「一點點?有沒有?」

    你們見過一頭貓,捕得耗子後,不馬上殺之,總是松一陣緊一陣的處理嗎?其中不無凌志的成分。橫豎你躲不過。怎麼躲,明天一大早,大家又再面面相覷。

    他嚇了一跳,心有點亂。

    我送他一顆葡萄。——不,我用嘴銜著一顆葡萄遞給他的嘴。

    他驚魂未定,骨碌一下把它吞掉了。

    「咦?你連核也吞下肚中?」

    我伸手,順著他的臉,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洞巴……

    「以後,這裡、這裡、這裡…,都會長出樹苗來

    他任由我的手遊走。

    在這紛亂而昏熱的下午。

    我不希冀任何答案。

    姊姊的腳步聲忽自另一進傳來,一壁喚:

    「小青怎的還不來?」

    我長蟲過籬笆,有空子就鑽。

    千萬別露出了馬腳。

    素貞出來,見只有許仙一人呆坐在此,一地的葡萄。便道:「半天不見小青,不知又皮到哪兒玩樂去了。」

    「我……也半天不見她了。」——許仙講這話時,我暗自地開心,他終於肯為了我,向素貞說謊。這對一個老實的男人是難的,他也表現得不好,幸而素貞不察。素貞如何猜想得到,他的臉紅木是因為初夏的太陽,而是因為初夏的不忠?

    「真的?」

    「真的!」許仙心虛,更顯得不濟。

    「你怎的一臉細汗?」她給他抹汗。愛憐地。順便一腳踩爛了幾顆葡萄。

    「天氣熱了。」

    把一切都推到天氣上去。

    「是呀,」素貞瀏覽四周,「都四月了,天氣熱得快。」

    「對了,過兩天是目祖聖誕,我打算到廟裡燒香,你也一同去吧?」

    素貞一想:「不去了,求醫的人太多,走不開。——你,不著與小青同去?」

    說完望走他,看他如何回話。

    「不了,我自己走一道,快去快回便是。」

    晚上,我們吃飯時,素貞又向我提出了:「小青陪相公往目祖廟燒香吧?」

    我別過頭去。她知道多少?覷得一個空檔,向素貞道:「姊姊忘記了那小湯圓?都是那呂洞賓,把我倆攪弄得進退兩難,還要拜他?」

    ——其實只是我的難,進退兩難。

    素貞失笑:「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他呢!否則我倒不曉得,有這動人的七情六慾。」

    在許仙面前,又故意說:「相公燒香時,可要特別的虔誠。祈求我倆白頭偕老,白髮齊眉。小青,你瞧『我相公』,連脖子都紅了!」

    呂祖聖誕那天,許仙自個燒香去。

    他去了半天,回來時,不住敘述廟外的熱鬧:「有說書的,看相的,賣藥的,也有噴火的……」

    他從沒講過這大量的話,我看著很奇怪。

    素貞對我悄道:

    「你有沒有發覺,相公神色有異?」

    「他活多了。」

    「一個不多話的人,忽然要借講話來掩飾緊張,我看一定有點原因。」

    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願這「原因」不是我。心裡有鬼,連自己也不安起來。

    晚飯後,許仙又托辭疲倦,入房良久,出來時,倒了杯清水,取出一道符,化了撒在水中,送給素貞:

    「娘子,這是今天求得的結緣符,你喝了吧!」

    他的手排起來。

    素貞見狀,若無其事,取過一口氣喝掉了。還表示感謝:

    「相公一片誠心,我怎敢拂逆?」喝光了符水,把杯子反過來,滴滴不餘。

    許仙目瞪口呆片刻,見一切安然,方才大大吁出一口氣。臉色也和緩了。素貞又隨意問:

    「這符可是呂祖廟中求得的?」

    「才不呢——」

    許仙一時放寬了心,解除警覺,忘記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誰給你的7』

    「相公有事相瞞?」

    「沒有——」

    我見他分明滿腹疑團,怎肯掉以輕心,遂也一同追問:

    「這符,可是用來對付我姊姊的?到底從何而來?快說!」

    「相公,你我夫妻一場,竟還有事放於心中,真令人失望。」

    素貞的失望,倒不是裝出來的。

    許仙馬上自疚了。於是和盤托出:

    他今日繞廊下各處殿上觀看一遭,方出令來,見一個天師,穿著道施,負雌雄寶劍,頭戴逍遙巾,腰繫黃絲絛,腳著熟麻鞋,坐在寺前賣藥,散施藥水,見許他道:「岔道是終南山張天師,見相公頭上一道黑氣,必有妖精相纏。我予你二道靈符,救你性命。」許仙說完,忙把頭巾一揭,原來他發中也藏有一道符,用以保身,看來是剛才於房中安置。另有一道,便已化於清水,誆素貞喝了。

    他嘻嘻一笑:

    「那天師還說娘子是妖,一旦喝了符水,便會化為原形,我邊看你喝,邊擔足了心。」

    「你懷疑我是妖精?」

    「『不不,我虛應一下而已。」

    「你懷疑我是妖精?」

    「娘子,這天師糊塗,我們不再說他了,好嗎?」

    「相公,你沒有答我。」

    「——管他靈不靈?他又不要錢。他讓我試一試,又有何妨?」許他呼嘻地說,「娘子既不是妖精,就當是一場玩笑吧?」

    素貞正色:「如果你真信任我,就不該開這場玩笑!」她說的時候,語音透了一絲悲哀。許仙俯首。

    素貞恨恨:「堂堂男子漢,竟然耳朵軟心思亂,禁不得旁人唆擺,就連妻子都不相信了。我對你的好,比不上陌生人三言兩語。」

    許他忙作揖認錯,賠著笑臉:「是我糊塗,聽信讒言,請娘子見諒!」——容易受到離間的,就不是真愛。忽然之間,我同情起素貞來。

    正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被一個道行奇低的天師書符相試,把相公說得心神不定,真是豈有此理。

    我與素貞,同仇敵愾,聯袂竄至呂祖廟前,找他算帳。

    只見一簇人團團圍住那廝,正在書符散藥,素貞蛇眼圓睜,凜立眼前,喝道:

    「『你好無禮!枉在我夫面前說我是妖,書符來捉我!」

    對方猶強硬支撐到底:

    「我行的是五雷天心正法,凡有妖精,吃了我的符,即現出真形來。」

    素貞面對群眾:「你且書符來我吃著。」

    他送來,素貞接過,便吞下去。我待著功力不淺,也搶過一道來吞。嘿嘿,「現出真形」?真是衣角婦死人,好大威風。憑這走江湖的兩下子,敢太歲頭上動土?

    我倆還故意現出頭上的一股白氣和青氣,好叫他屈辱至死。——是妖又如何?你有能耐收得住?

    群眾抱著看熱鬧的心情,袖手觀火,誰知不過爾爾,沒啥看頭,絲毫不吸引,便嚷道:

    「這是我們蘇州一等一的郎中,遠近馳名,如何說是妖精?』」

    天師被罵得張目瞪眼,半晌無言,惶恐滿面。

    我落井下石:「說不定他本身是妖,妒忌保和堂廣得民心,一意來破壞!」

    嘩,煽得群情洶湧,囂喧鼎沸,他臉色青紅皂白不分。轉身便跑。

    我豈肯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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