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克宇的眸中開始燃燒了點點火焰:「你說呢?」
「我在問你。」
「如果是假的,我不會看到你笑的時候,自己也無比開心;如果是假的,我不會在你流淚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心也痛得快要死掉;如果是假的……我不會在你第一次離開的時候,就好像天塌下來只想找你回來,我不會真的想要和你在螺灣廝守一輩子;如果是假的,我不會那麼想要一個我們兩個人的孩子……如果是假的,就算我知道你是我的妹妹,我也會將這份罪惡讓你一同承擔,讓你,跟我一起下地獄……」
看著他緊逼上來的如火的眸子,林霄凡整個人都戰~栗了,一股腦的酸楚直湧上來,使她已經盈滿了淚光,眼前越來越迷濛。
「霄凡……你還不相信我嗎?要怎麼樣,你才能忘記我那該死的報復,要怎麼樣,你才能相信我?」
她無措地搖搖頭,珍珠般的淚水倏倏滑落:「我不知道……我忘不掉,我完全忘不掉……更或者,到現在為止,到前一秒你的話,仍是在騙我……」
「該死的!」他恨恨地低咒一聲,低頭終於落下他的吻,碰觸上她些微冰涼的唇,感覺到她瑟瑟的顫抖,他沒有放開,更用力地將她完全吮~住,不再給她猶疑的餘地。他的吻,仍是那麼的充滿侵略性,即使刻意溫柔,卻讓她根本躲不開……
「克宇……」她輕喚出聲,她怕起自己的這種迷失。
他沒有離開,只是再點點輕吻著:「還覺得,是假的嗎?」他伸手抬起她尖削的下巴,再次緊緊吻住,這一次,不再輕柔,而完全是一種屬於歐克宇的霸道的吻,讓她冰涼的唇,剎那間跟著他火熱起來,輾~轉吮~吻,更抵啟她的貝齒,貪~戀上那讓他沉迷的柔~舌……
突然,冰冷的畫面閃電般撕~裂了她的迷~離——那柔韌的舌,似乎又含著某個顆粒,直探入她的喉間……
「嗯……」林霄凡全無意識地狠狠咬下去,整個人都向後跌倒在床沿,胃部一陣痙~攣,竟讓她痛得冒出冷汗。
歐克宇忍著口中的一絲疼痛,更含~住了一股鹹腥,生生吞嚥下去,他上前扶起她,緊緊摟在懷裡。
「對不起,霄凡……對不起……」他怎能不知道她是為什麼,就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地回憶起了,自己就如此這般逼她吞下流產藥物的情形!
「霄凡,相信我,我是真的很想要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錯誤,我絕不會做出那麼該死的事情!」
林霄凡在他懷裡拚命搖著頭,她的身體仍止不住地顫抖著,這,真的像是夢魘,隨時隨地就會鑽出來將自己殺死。克宇……我們的孩子……還在,他並沒有失去……可是,話到嘴邊,她卻就是說不出來。
事情本該是這樣的,他本就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啊……最後僥倖的生存,已經和他毫無關係。即使他不是真心那麼做,那一幕幕卻是那麼真實,真實的讓她不敢去想,又不得不想……就像是一根根交錯複雜的籐蔓,將她死死糾結,無法逃生。
「我真的累了……讓我休息……」
歐克宇捧起她潮濕的臉:「給我們彼此再多一點時間,好嗎?相信我,霄凡,真的,別再走了,相信我,歐克宇只想要林霄凡,只要林霄凡一個人!」
熱淚再一次滾滾滑落,燙著自己的臉龐,卻似乎怎麼也暖不熱滿滿的心……她多想要聽他的這句承諾,為什麼,今天聽到了,除了痛得想哭之外,再也激不起波瀾。
難道……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嗎?
「求你……讓我休息一下……」
「好,好。」看著她近似於哀求的眼神,他再不敢多做任何,起身扶她躺下,為她覆上絲被,她合上了眼眸,不再看他,他卻沒有立刻離開。伸手拭去她頰上的淚痕,再一點點理順她零落的髮絲,俯身落在她眉心一吻,極輕、極輕的。
許久,聽著他離開的腳步,和輕輕關閉的門頁,眼角的兩行熱淚,再一次順著她的面頰直落入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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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克宇只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走出別墅,來到庭院,深深呼著氣,想將胸口滿滿的鬱結都吐出來,卻無濟於事。他掏出一隻香煙,摸索著火機,卻一時找不到。這讓他本就煩亂的心,更加急躁。
攥著拳頭差點想要碾碎香煙,身旁卻伸來一隻大手,手裡的火機閃著搖曳的光。
歐克宇俯頭點燃,狠狠吸一口,才抬頭,看到了是司機老羅。
「羅叔。」
「少爺。」
歐克宇不再言語,只吸著香煙,直到很快燃到了一半。老羅仍舊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這讓他覺得有點不同。轉過身,不再抽煙,只夾在指間,任它的煙霧絲絲瀰漫。
「羅叔,你在我們家,有三十年了吧。」
「是,三十二年了。」
歐克宇微瞇著眼睛:「三十二年,真的不短。」
「是啊,給老爺開車時,還沒有少爺呢。現在,我都抱孫子了。」
「羅叔,家人都好嗎?」
「好,您和老爺一直待我不薄,我們一家人能生活的這麼安逸,全都要感謝您和老爺。」
「別這麼說,羅叔,您就和我們的家人一樣,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說。」
「少爺……我想,如今我也老了……怕有些事情照顧不周全,不如清閒幾年,抱抱孫子吧。」
歐克宇看著老羅鬢角的斑白,似乎真的才想起了歲月的消磨,在不經意間,已經逝去太多,他走上兩步,握住他嶙峋的手:「羅叔,我會為你準備豐厚的退休金,謝謝這麼多年對歐家的操勞。」
「謝謝,謝謝少爺。」老羅沒有想到會得來歐克宇出口的謝意,握著的雙手也激動地微顫著。
歐克宇的眼角竟也有一絲暖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變得時常會被外界的事輕易觸動。他放開手,背轉過身,掩飾著自己動盪的情緒。
「少爺……」但老羅似乎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良久之後,再次開口:「有件事情,我想,我該說給您聽。」
歐克宇這才轉過身:「什麼?」
「林小姐的媽媽,真的是徐依夢嗎?」
「是。」他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少爺,如果能見到她,能帶她去給老爺上炷香嗎?」
歐克宇審視地再看他,總覺得他有什麼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羅叔,是不是還有什麼話?都告訴我。」
老羅的眼中有著不安的湧動,久久才像是鼓起了勇氣:「少爺,其實作為我一個開車的司機,本來不該說主人家的事……」
「我並沒有只將你看做司機,我爸他,更不是。」
老羅當然感受得到,否則,歐克宇不會一直稱呼他為「羅叔」。
終於,他放掉了一切負擔,抬頭正視著歐克宇的眼睛:「少爺,其實,老爺他並沒有對不起夫人,早在他和夫人認識之前,就和徐依夢相愛了。」
歐克宇眼光倏然收緊,尖銳之極:「什麼意思?難道說,我媽才是第三者?」
「夫人她嫁給老爺的時候,並不知道徐依夢這個人的存在,是到有了你之後,在你三四歲那年,才知道的。」
歐克宇冷冷笑了:「那麼,他明明另有所愛,卻要和我媽結婚?再和徐依夢偷~情?這又算是什麼?」
「不,少爺,不是這樣的。老爺他,一度認為徐依夢死了……而夫人的父親,又在絕境處幫了老爺大忙,救了老爺的命。老爺曾是想要真的和夫人好好生活的,卻突然得知徐依夢並沒有死,才會……」
「那麼他對於這個家庭的責任何在?即使不是因為『愛』,才和我媽結婚,可既然結婚了,也該有一份責任吧!」
「三十多年前,老爺年青的時候,憑自己的力量,開創了一小份事業。那個時候,徐依夢正是公司裡一個普通的職員……後來,他們相愛了。那時候,夫人家境殷實,父親是黑白兩道都很有背景的大人物。在一次商業聚會中,夫人喜歡上了老爺,一心想要嫁給他,卻不知道老爺另有所愛。夫人是家裡的大小姐,是她父親的掌上明珠,所以,她父親就一心想要撮合這件婚事。」
歐克宇皺眉聽著這一切,似乎意識到這其中必該有一段久遠的糾葛,不由得心中忐忑。他不再打斷,只是聽著。
「那時候,社會並不像現在這麼有秩序,老爺在一次生意中,陷入了黑社會的爭鬥,眼看事業就要毀於一旦,就連老爺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受到了威脅。夫人的父親看到這個情況,就找到了徐依夢,許諾給她一筆錢,並以可以救出老爺,還幫助他發展事業為條件,讓她永遠離開……為了老爺的性命安全,她答應了。之後,夫人的父親就安排她去了日本隱居,更製造了一場假車禍,讓老爺以為徐依夢死了,老爺傷心了很久……之後,算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才和夫人結婚的。」
「之後呢?是怎麼樣,他又追去了日本?」
「老爺和夫人結婚之後,夫人的父親按照承諾,向徐依夢匯了一大筆錢,可是不久,就被如數退回了,徐依夢也就再沒了消息。其實,老爺是真心想和夫人好好生活的……可幾年之後,卻意外發現了那筆往來日本的賬目。直到那時,他才弄清楚了當年的所有欺騙……他不顧一切去了日本找她,因為他根本就一直愛著徐依夢……那也就是他離開半年的時候。徐依夢並不是回來逼迫夫人的,而是夫人派人到日本找到了她,並將她帶了回來,約見在那個咖啡館。那時候,夫人也根本不知道老爺和徐依夢那一段往事,她一直以為是老爺出軌了,所以她約見徐依夢,想要她識趣離開。可是當時應該並沒有說幾句話,夫人得知老爺這半年真的是和徐依夢在一起,就傷心地跑了出來,不幸遭遇了車禍。」
是的,那起車禍,歐克宇是親眼看著的,當時,自己就在馬路對面的車上,等著媽媽出來。可是,除了這件事之外的所有,竟全然在他瞭解之外!不得不讓他震驚。
「車禍後,老爺才從日本趕了回來,卻再也沒見到徐依夢。而夫人的傷情,讓老爺愧疚極了,便也一心留在家裡照顧夫人,想要補償夫人的傷痛。一直到老爺去世,都沒有說出自己和徐依夢之前的那一段真相,因為,老爺不想讓夫人傷心,寧願夫人就這樣對他發洩著心中的怨憤,他一個字也不提……所以,少爺,老爺和徐依夢都沒有什麼錯……他們也是苦命人啊……」
歐克宇明白了……直到將所有人所知道的一個個片段都連接起來,他才徹底明白了。老羅一直默默看著父親的感情經歷,只有他知道他和徐依夢曾經的往事,可他,不知道徐依夢離開時,已經懷有身孕,也不知道她把眼睛給了母親。這件事情,只有駱醫生知道。駱醫生將這件事隱瞞下來,包括那個被打掉的孩子。而父親心裡一直惦記著這個孩子,就在馬德彪移居日本時,托付他去找尋他們。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徐依夢默默漂泊到螺灣那個漁港小鎮,並和當地漁民結了婚,之後,才有了林霄凡。
這重重真相,竟可以是這樣……那麼,他所有的仇恨,又該來自哪裡呢?如果追根溯源,是該責怪自己的外公嗎?是他陰謀拆散了一對有情人,而撮合了一段悲劇的婚姻?該去責怪自己的父親找到日本,竟可以讓徐依夢懷孕嗎?真情所至……即使是自己,也會情不自禁吧。自己的外公,早就不在人世。而那個孩子,也從沒有降臨過……那麼,又該責怪誰?又該仇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