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所有的事情都浮出水面了。他要搞清楚這個,就是不想自己心裡留下任何不解。如此一來,自己父親那張虛偽的面孔將更加可憎,讓他絲毫不後悔過去二十六年的冷淡,只怕自己沒有對他做的更絕。而徐依夢呢,只能是因果報應,不但瞎了眼睛,更嘗到了被人拋棄的滋味。
留下的,只有那個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孩子了。也許這件事,只有問徐依夢自己,才有答案。而前提是,如果歐克宇想要知道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或者妹妹的下落的話。可是……他根本不想知道!
「克宇……這件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之所以我爸爸要刻意隱瞞,一定也是為了你和伯母好。你也知道,我爸爸和歐伯父的交情很深厚,如果歐伯父讓他一定要保密的話,他就是一輩子緘口不言都沒問題。」
「我知道,我不會怪他的隱瞞,也不會去找他責問。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就好。」
捏著檔案袋的手又緊了緊,駱雨薇的臉色顯得格外艱難:「還有一件事……是我今天找你的更重要的目的。這件事,關係重大,我必須要讓你知道。」
「什麼?」
「克宇,聽這件事情之前,我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一定要冷靜一點。」
歐克宇再喝下一口甘苦的咖啡,抬眼打量她:「說。」
「你知道,對於聖佑醫院這樣管理先進的醫療機構,對於每一位患者的治療檔案,都進行了全面的備檔管理,只要是這位患者在一個科室有過治療行為,便有一個他個人的檔案,之後的所有治療都會歸檔,統一管理。」
歐克宇緊緊蹙著眉頭:「說重點。」
「我在查找徐依夢這份眼科治療記錄時,很意外的發現了另一份屬於她的治療檔案。」
「什麼?」
駱雨薇突然變得躊躇之極,似乎張開嘴,卻沒有勇氣說出來。看到了歐克宇不耐煩的表情,她將手裡的檔案袋一推:「你自己看吧。」
歐克宇疑惑地打開來,看清楚了這一份資料上,竟是……產科。
他的心「咯登」一下,沒有立刻打開,而是再抬眼看她。
「克宇……這是一份二十六年前的產科檔案,我在查找時,發現這份檔案是有保密級別的,你知道,醫院可以提供這種服務,按患者要求,對醫療過程進行保密。這份檔案顯示徐依夢曾在產科生過一個孩子……而家屬簽名位置,是……歐伯父。」
是了,事情就是這樣。只是再保密,也有揭開的一天。
「下面一頁,是一份嬰兒出生證明的副本。」
歐克宇翻過一頁,看到了她所說的。父母欄顯示的,是歐志濤和徐依夢的名字,而嬰兒的姓名——歐霄凡。
歐霄凡!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
歐克宇的心止不住地狂跳起來……不,不可能……或許她是為了做某種紀念,才給兩個孩子取了同一個名字也說不定!
「克宇……下面還有一份……是……」
「是什麼?」他的聲音明顯有點輕顫。
「生產手術時,患者大出血,切除子宮!」
桌上的咖啡杯「彭」的一聲被撞翻,褐黑的液體剎那間濺開一片。歐克宇雙拳緊握,青筋猙獰暴立。
「克宇,你冷靜,一定要冷靜。我知道這件事情,太不可思議了,可是,你必須要面對現實。」
「面對!怎麼面對!」
「你跟林霄凡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你必須承認!」
承認?事到如今,他還找得出不承認的理由嗎?可是,這叫他如何接受?
「克宇,我知道這件事情,不是任何人能承受的,可是,既然已經發生了,就沒有逆轉的可能。只能,只能趕快到此為止!找一切理由,立刻中斷你們的關係!這是你必須做的!你一定要理智一些!」
「夠了!」歐克宇唇角隱出一抹慘淡的笑,只停留了一秒,眸中立刻洶湧出難以抑制的狂潮。這個時候,還需要別人來叫自己理智嗎?這種地獄般的罪惡感,已經完全淹沒了自己!怎麼可能還會去繼續這樣的關係!這,根本是……亂~倫!
「聽著,不要告訴任何人!」拋下一句話,跌跌撞撞的身影猶如黑色旋風般起身而走,就連撞翻了服務生手裡滾燙的咖啡,撞歪了一路而去的桌椅,也沒有停下來。
駱雨薇撿起散落在地面和桌上的文件資料,一頁一頁整理好,重新放入檔案袋。攤開手掌,再攥住綿軟的桌布,讓它吸乾了自己手心的涔涔汗水。端起摩卡,不顧微微顫抖的手,喝下一大口,倒映在褐色液體中的眼睛,露著冷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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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茵愛已經換回了衣服,頹喪地等著和歐克宇一起回去。狂亂的砸門聲讓她有點心驚,剛剛上前打開鎖,就見歐克宇衝了進來。
「宇哥哥……」
歐克宇沒有理會她,逕直衝到了房間裡。看著他的背影,呼吸急促而慌亂,整個身體都在戰抖著。這個樣子的他,讓馬茵愛不由得有點害怕。
「宇哥哥,出了什麼事?」
歐克宇仍然沒有說話,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瓶紅酒,仰頭一口氣直往下灌。
「宇哥哥……啊!」他突然砸掉了空酒瓶,玻璃碎片飛濺滿地。馬茵愛向後緊緊縮到牆角,不敢再出聲,更不敢做任何動作。
打開酒櫃,那裡面有酒店給每個客房配備的各種樣式的酒水。歐克宇根本沒去看那都是些什麼,只是打開一瓶,灌下去,摔碎在一邊,再灌下去另一瓶……直到幾乎沒有力氣了,才突然跌坐在地面上。
而一隻手正壓住了酒瓶碎片,抬起來,滴滴鮮血順著指尖流淌……
他在用各種理由想要排除那殘忍的可能性,可是,事情卻已然以它最殘忍的方式發生著……他以為,憑著她的身份證,就能夠肯定的,可是,原來這根本難以為憑!
歐霄凡……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仍設想著,或許第一個孩子送走了,遺失了,才會讓她想要繼續延續「霄凡」這兩個字……
可是……子宮切除……徐依夢這一輩子,就只可能有這一個孩子!無疑,就是林霄凡!
歐克宇,你這是在自作孽啊!想要報復,想要讓她痛苦,可是,得來的是什麼?你報復了她,也報復了你自己,報復了所有人!你竟和自己的妹妹發生著那麼不堪的事情!歐克宇!你真的不是人!你就是魔鬼!
直到一個小時前,我還一心想要和你走下去,即使我們的父母有著那麼不恥的奸~情,即使你的媽媽傷害我媽媽至此,我都不想去在乎了……有你在,足夠……滿心以為,你就是上天給我的最珍貴的禮物,卻原來根本不是啊!
我不想去在乎了,又如何?我想要永遠擁有你,卻是一件最不可能的事了!
指尖上的鮮血仍舊滴落,就像此刻淌血的心,而心裡那已經完全撕~裂的痛,更比手上痛千百倍。這份罪孽,讓人如何承受啊……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竟然在自己哥哥的身下放~縱著,她也會這麼痛吧,痛得想要發瘋,痛得想要死掉……
不可以,不可以讓她知道!這份罪孽,是自己造的,不可以拉她來承擔!
霄凡,對不起……對不起……我必須要放開你,必須!
馬茵愛瑟縮在牆角,看著困獸般的歐克宇,這樣的宇哥哥是她如何也想像不到的。他的身上臉上,淋濕著酒水,鮮血將手掌染得殷紅……他的喘息重地幾乎要將肺撐破,而他的臉色,從歇斯底里的發~洩,到痛苦萬狀的扭曲,直到越來越冷,冷得讓人不敢再看,冷得讓她也瑟瑟發抖。
就這樣,相對坐在地板上,整整一夜。
抱膝打盹的馬茵愛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抬頭看到窗外竟已經發白。而歐克宇仍舊紋絲未動地坐在那裡,握著手機,沒有任何反應。
「宇……哥哥……電話。」馬茵愛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可是電話鈴聲停了一陣,稍事,又再一次響起。歐克宇仍舊沒有動靜。
「宇哥哥……」
「小愛。」他終於開口,聲音透著濃重的滄桑:「幫宇哥哥,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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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霄凡握著手機,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的晨曦,心裡又酸又澀。他說的會早點回來的,可是,卻真的一夜未歸。該讓她怎麼想呢?不,也許,她不該立刻去想那不堪的可能,他答應的,就該相信。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連著打了兩個電話,都無人接聽,這讓他更心慌了。不會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吧……
她再一次撥出號碼,響了很多聲,就在自己以為要斷掉時,卻通了。
「克宇……」
「林姐姐嗎?」
「小愛?」為什麼是馬茵愛接的歐克宇的電話?
「小愛,歐克宇在旁邊嗎?他有沒有事?」
「宇哥哥他……在睡。」
在睡?林霄凡的心狂亂地跳起來。
「啊……他,有點喝多了。」
「喝多了……」是啊,也許只是喝多了,沒有辦法回來:「那,小愛,需要我幫忙嗎?你們現在在哪裡?」
「在……凱悅酒店。」
按照馬茵愛說的地方,林霄凡很快來到了凱悅酒店的房間門口。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些莫名地慌張。抬手輕輕去敲門,碰到門頁,卻微微撞開了一條縫隙。
林霄凡有點緊張歐克宇現在的情況,會不會真的醉得很厲害?即使原先沒有發現他有喝酒的愛好,可,也許是玩的太高興,或者,是有什麼心事嗎?
她推開門,輕輕走進去,一種異樣的響動,刺破了她的耳膜——那是……急促而厚重的喘~息聲……這聲響讓她剎那失去了知覺,只是隨著直覺的牽引,一步步靠近房內……
腳下,散亂著一件又一件衣服,男人的……女人的……外衣……內~衣……一直延伸到寬大的床邊……
床上揉亂的棉被裡,糾纏著一團肉~色,此起彼伏,發出一聲聲的急~喘……
那個寬闊的裸~背,她不會認錯!林霄凡的大腦瞬間空白一片,如同遭電擊一般完全僵住……就連呼吸也剎那停駐……
而那床上的動作並沒有停止,身下的女人突然驚叫著:「宇哥哥……」
林霄凡驚恐地跌撞在背後的牆上,一下子回復了所有意識,留給自己的,只有像一隻受傷逃竄的幼獸,轉身跑了出去。
房門「彭」地發出巨響,歐克宇停下所有的動作,再也支撐不住自己僵硬的身體,如同被抽掉筋骨一樣,瞬間癱軟。
被壓在身下的馬茵愛一動也不敢動,即使被他突然爆發的熱力衝擊得頭暈目眩,卻分明知道,他根本沒有碰到自己的敏~感~地帶。剛剛自己差點在那詭異的氛圍裡由他身下逃出去,卻被他一把掐住胳膊,只差沒有扭斷她,讓她忍不住喊出聲來。
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宇哥哥會提出這麼奇怪的要求,讓她幫他演這麼一場戲,就是為了把林姐姐氣走嗎?而自己竟然答應了!想要真的將自己給他,他不要,卻要來一次假的……
肩頭突然一絲冰涼,讓馬茵愛顫動了下。歐克宇已經翻身到一邊用被子將自己全部掩埋。
那肩頭留下一滴濕潤……是淚嗎?他……哭了?
「宇哥哥……你很愛林姐姐,是不是?」馬茵愛覺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事情並不是像駱姐姐說的那樣,即使宇哥哥身邊有過客,也不是林姐姐。她該是那個最終屬於他的女人……可是……
「宇哥哥,你一定有苦衷,不能和她在一起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