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映雪顧自轉頭走了之後,燕山就再也沒有找過她,連電話都沒有一個,他是死心了,不再糾纏了,還是本來就無所謂,映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現在她也很忙,和老馬在一起之後,她覺得自己的責任就更大了,不僅要管公司,還要管兩個家,馬爺也時不時地要找她,馬爺大概很希望把事業交給老馬,但是,如果日後沒有映雪在一旁扶持,他還是暫且下不了這樣的決心的。
忙亂中,姐姐打了一個電話給她,說是自己找燕山買了一批極品金絲血燕,價格很公道,貨色又正,你什麼時候有空去他那裡拿一下,然後就先放在家裡存著吧。映雪愣了一下,說他就不能找個快遞過來?姐姐就在電話裡說,那麼貴的東西交快遞?你去下又怎麼了?
映雪知道和姐姐無法辯解,她向來是女王性格,說一不二的。被姐姐一連催了好幾次,映雪無奈,不得不打電話給燕山,說是要來拿東西,當然如果他能自己送過來那就更好了。燕山在電話裡很乾脆利落地說了四個字:「自己來拿。」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他約了她去他家取。等她到的時候,見他已經把東西裝好,放在一個紙袋裡。映雪幾乎就想拎了便走,因為是交割,只能再多問一句:「多少錢,我先替我姐姐給你。」
燕山說:「我和你姐姐的賬,我們自己會算的。」
那就好。映雪想,你還以為我愛管閒事是怎麼著。
「最近好嗎?」映雪一腳已經離開玄關,準備出門了,忽聽背後燕山在低聲說道:「你好像瘦了。」
「冰肌自是生來瘦,那更分飛後。」
映雪聽他吟詩,就回頭,很不屑地說了兩個字:「輕薄。」
其實,她是不應該回頭的,他自「輕薄」他的,與她何干?他自是愛說些「淫詞艷曲」來調笑,充耳不聞就是了,反正她也不想理他。但是她說了他一聲「輕薄」,燕山就上來抓住她的手腕,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是嗎。」
因為距離很近,他們互相看見對方的眸子裡有著自己的影子,以及影子底下的火焰。
很快的,那火焰開始閃出灼熱的光。燕山一把扯住映雪的頭髮,將她猛烈地壓向了牆壁,她被他扯的很痛,忍不住用腳狠狠地踢他,但他絲毫不為所動,依然一邊用身體固定住她,一邊用手粗暴而果斷地撩起她的裙子,很快進入了她的深處。映雪的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她的背後就是牆,除非她能穿牆而過,否則她就是無路可逃,她像一隻被固定在標本盒裡的蝴蝶,被動而淒艷。
過了一會,他又把她抱上他的大床,在那裡,他極盡溫柔與纏綿,就像一部交響樂,既有快板,也有柔板,也有如歌的行板,他非常會掌握節奏,他知道什麼時候應該不疾不徐不緊不慢,什麼時候應該衝鋒陷陣輾轉騰挪,而什麼時候則應該是,「管急弦繁拍紅波,綠腰宛轉曲終頭」。他身下的那個女人,宛轉成了一張柔軟的,溫暖的,熱烈的,緊張而嫵媚的弓,柔韌地緊繃著,後又打開,在他身下發出獵獵的呻吟。
他沒有問她「好嗎?」,因為他知道她是真的好;他沒有問她「喜歡嗎」,因為他能感覺她是真的很喜歡;他沒有問她「你還要嗎」,因為他想餵她就多喂一點,不想餵她就讓她期待下一輪激戰;他沒有問她「你愛我嗎」,那是因為,他還從來都沒有和人談及過「愛」這個字。
他只問她:「你想我了嗎?」,她回答:「想了。」
「每天都想嗎?」
「每天都想。」
驚濤駭浪之後,映雪躺在那裡,覺得自己猶如海水滲透進了有裂縫的船艙一樣,一點一點地正在往上升。每一次,和燕山在一起,她都有一種魂飛魄散的感覺,每一次,她都有一種不如死了才好的感覺,契科夫曾經說過,狂喜和悲傷住的很近,就在緊鄰的兩個房間,所以,每當她狂喜時,她想到的就是要去死,為這個男人去死。
但是,她的理智和感情也住的很近,也是在相鄰的兩個房間裡。當她洗完澡在浴室的鏡子裡發現自己胸前成片成片鮮紅的吻痕時,她想到的就是,怎麼才能快速讓這些東西消褪?
她還要回到老馬那裡去。她必須回到老馬那裡去。老馬是她的愛人,而燕山,她形容不上來燕山是什麼,但是她保證,這肯定是最後一次了,以後,絕對,絕對不會再和他見面。絕不。
「在認識你之前,我就有愛人了。現在我也不會因為你而放棄他,所以,我們以後不要再見了。」
燕山聽著映雪凜然向他說著這些,只淡淡回答了一句:「何苦把話說的這麼滿?」
「隨你。但我會說話算話的。」
燕山見映雪起身要走,神情決絕,不由微笑道:「怎麼,這麼快就要回你的愛人那裡去了?天亮再走吧。」他本是好意,其實他也心底苦澀,但是這話一說出來,就會讓人產生歧義,映雪果然有點不悅,說道:「是,我回我愛人那裡去,與你什麼相干?」
「那我算什麼?」燕山問:「和我玩一夜情?」
「不會吧,」映雪說:「我想我們都是成年男女了,以你的閱歷與情商來說,這種事你還會放在心上嗎?」
燕山不答,他總不能告訴她,他也常常是「不知何事縈懷抱」,就是心心唸唸地放不下她。於是,他只得似讚歎又似譏諷地說了一句:「你真不愧是你姐姐的妹妹。」
映雪看到了他眼裡那無盡的黯然。在那一瞬間,她幾乎都要動搖了,但是老馬,她還有老馬呢,身體上的歡愉說到底根本算不上什麼,重要的是感情的融洽與默契。她和老馬,已經是那麼多年相濡以沫的情義了,現在,她橫不能因為有個男人在床上和她特別和諧,她就會以為那就是所有的一切了吧。
這一點,是馬爺最欣賞她的地方,她理性,看得清形勢,也知道自己該捨棄什麼。但是,她怎麼就那麼難受呢,無法控制無法言傳的難受。回到家,已是凌晨5點,她打開酒櫃,拿起一瓶最烈的,連杯子都不用,對著瓶子就直接灌了下去。
在很多人眼裡,她是乖乖女,是淑女,但是,她是一個已然到了酗酒邊緣的淑女。
為什麼要喝酒?因為不快樂。快樂是惡之花,她只能扼殺了它。父親以前說過,人活著,不快樂是常態,而快樂是變態,她怎能追求「變態?」
老馬早上來找映雪一起去公司,發現她喝醉了,很是感慨:「你怎麼回事,好好的一大早就喝成這樣,你又不是俄羅斯人。」
他絮叨著,給她去買了早點,泡了熱茶,然後拿了一條熱毛巾輕柔地給她擦臉,在這個時候,他照顧她,就像照顧他那只瘸腿小貓一樣。
映雪羞愧難當。幾個小時前和另一個男人在床上廝混的場景,讓她無法面對老馬的柔情。她在心裡說,以後,她永遠都不會再那樣了,她會對老馬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