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
大明京師索邡城一條幽靜的近乎死寂的小巷子裡,一個身穿翠藍馬面裙的明朝女子手中拎著裝滿蔬菜的菜籃,靜靜地擦著薄汗走著。
她的面龐塗滿了厚厚的一層脂粉,脂粉太過量。所以顯得臉色異常蒼白,又加上唇部太過血紅,給人一種廉價的粗俗感!這種打扮倒和妓館門口臉上帶著嬌媚微笑的豐腴妓女相差無二!
她抬頭望了望天,天色湛藍陽光毒辣,雖然已經是深秋,可是天熱起來,普通人還是難以招架,更何況她還……
她伸手緩緩摸向寬鬆粗布遮擋下的微凸小腹,如果不注意看,根本就沒有人知道那裡正有一個小生命在孕育!
眼前的女子正是喬裝打扮的蘇淺音,沒有人想到她如今還會大膽的逗留在索邡城裡,這兩個月來京師忽然調動了大批的將士方圓百里挨家挨戶的搜查她的下落。
她當時如果直接離開京師,絕對還沒走多遠,就會被慕容夜的親衛軍抓住。正是因為有了這層認知,她才會出了南風家之後,買了粗糙的布衣和廉價的庸脂俗粉來遮擋太過突出的容貌。口音也很重要,為了怕別人發現異常,她乾脆扮成啞巴,後來去了醫館,更是證實了自己已經有接近兩個月的身孕,她震驚,迷茫,痛苦,最終只是化為淡漠。
孩子是龍殷的,沒有人比她還要清楚,可是這個孩子,她正值逃亡,若留著,必定是辛苦百倍。
如此只能碰碰運氣了!畢竟是個生命,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出了醫館,街上已經是雜亂一片,大批的士兵隨手抓著人就和手中的畫像比較,不知是淺音的打扮太過粗俗還是身上的脂粉味太重,士兵也只是草草的看了她一眼,就嫌棄的別開了臉,嚷嚷著讓她快滾。
也許在他們眼中,畫像上的女子傾國傾城,怎麼也不會和一身脂粉味的俗艷女子混為一談。
淺音選擇了一家雜耍班子,班主是位六旬左右的老人,叫常坤。頭髮花白,骨骼倒很精奇,一看就是經過長年東奔西跑訓練的。
他見淺音孤苦伶仃,是個啞巴不說,又剛剛死了丈夫,手中還抱著骨灰罈,惻隱之心油然而生,畢竟都是為了吃口飯討生活,也就沒有多說,將她留了下來,幫助灶房一位叫夢薩的老婆婆給大家做飯吃。
淺音這麼做,也是考慮到,如果她棲身在元祈或者大明的商賈隊裡,慕容夜絕對會有所提防,可是雜耍班子魚龍混雜,每人各司其職,雖然亂卻也一目瞭然,井井有條!最危險的地方卻是最安全,最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再說等到慕容夜找不到她放棄搜尋或者是士兵鬆懈下來,她也好趁機會離開大明。
事實上,雜耍班子再過幾天就會到湘東表演,那裡是兩國三不管的地方,慕容夜一心想著她會逃往漠北找冥王,大概不會想到她會前往那裡!這是個好時機!
小巷子裡,散發出腐敗的青苔氣息,二三隻呆頭呆腦的麻雀忍不住在街道旁神思恍惚的古樹間打盹。
快到盡頭,小巷兩邊是破舊而古樸,長滿青苔的平民院落,有些院牆上還鋪陳著密密麻麻綠油油的爬山虎籐蔓,在狹長的陰影下,似乎將這裡的悶熱掃蕩走了一些,有了些許清涼的感覺。
淺音走到一扇有些破敗,虛掩著的掉漆朱門前,輕輕推開院門,頓時炊煙漫漫,散發出陣陣的米香。
似是察覺到院落裡來了人,門口邊探出一張老態龍鍾,佈滿滄桑皺紋的臉龐來,她就是灶房裡做飯的夢薩,見是淺音,不禁又將頭伸了回去。
院落裡傳來夢薩蒼老的聲音:「啞娘,你可回來了,我還等著你的菜下鍋呢?」
淺音睫毛低斂,提著菜籃子,走進了煙霧繚繞的灶房。
夢薩接過淺音手中的菜籃,一邊清洗,一邊開口說道:「啞娘,要快一點,班子裡的那群娃可經不起餓!」
淺音走到夢薩身旁利落的幫忙,向她歉意的笑了笑。她一路上緊趕慢趕,都是因為士兵盤查,所以耽擱了時間。她實在沒有想到慕容夜直到現在都不肯放過她!
好在那群士兵經過兩個月的搜尋,早就累得心生疲憊,搜查自然而然沒有之前那麼緊了。
夢薩側頭看了眼淺音的容顏,見她一笑,臉上厚厚的脂粉像麵粉一樣唰唰的掉落,再聞到脂粉氣,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雖然不認同淺音的打扮,但她還是慈祥的笑了笑,說道:「道什麼歉啊?我這老婆子就是這一張嘴,話說出口,也就忘了,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又是街上的士兵在搜查啊?」
淺音淺淺的笑了,臉上白粉撲簌而下,越發襯得嘴唇像血盆大口一樣恐怖嚇人。
這次就算是夢薩也不禁蹙眉別開了頭!
夢薩將菜放到桌上,一邊切,一邊嘟囔道:「真不知道我們這位皇上,整天究竟在找什麼人,這都兩個月了,怎麼還沒有消停啊?」
耳邊響起夢薩的抱怨聲,淺音眼神迷離,靜靜地轉過身子淨手,抬頭看著破敗的窗柩,殘雲密佈,捲起索邡城的煙塵喧嘩,點點碎裂的日光掃過淺音的眉眼,還有那粗俗,不堪入目的醜顏上,一點點的鋪就成了淺音眼中,夢裡的大明逃亡。
七天後,一切果真如淺音預料一般,索邡城守衛的將士鬆懈,雖然按照規矩盤查,但仍是沒有認出淺音來。
雜耍班子因為有京師的許可,出城的時候倒也暢通無阻,守城的人也並沒有多加為難。
出城第八天的時候,湘東已經遙遙可見,雜耍班子也就沒有那麼趕了,估計臨近天黑的時候就能夠到達湘東。
淺音緊張的心,這才放鬆了下來,這裡離湘東沒有多遠了,但願真是如她所願,不會出現什麼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