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逸靜靜地看著淺音,心中宛若是翻湧不息的雲,語聲溫軟,聲音清冷道:「你當真決定要離開這裡?」
淺音素手輕抬,將吹亂的髮絲掖到耳後,輕笑:「你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
南風逸沉默了一下,薄唇輕掀,冷聲道:「你就算回到元祈,你以為龍殷還能接受你嗎?」
淺音是被匪賊擄走的,她若說自己清白,又有誰會相信?就算是龍殷,只怕也接受不了身邊的人不潔吧?
淺音睫毛顫動了一下,面上無波,淡漠的回道:「你不是他,你又怎知他接受不了這樣的我?」
南風逸看著淺音,眼神含冰,靜靜地說道:「淺音,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淺音眉梢微挑,冷冷地笑道:「即使後悔,也只需我一人慢慢嘗。」
兩人說話間,太陽全被吞沒,頓時天昏地暗,彷彿夜幕突然降臨,一些亮星在昏暗的天空中閃爍著。
南風逸微微蹙著眉:「皇上吩咐我務必帶你回宮,我若放你離開,就是抗旨,屆時南風家都會受牽連!」
淺音冷聲相譏道:「那你大可以再次將我送進大明皇宮,以保你南風家性命無憂!」
「哈哈……」聽到淺音一席話,南風逸忽然狂笑出聲,淺音臉色冷凝無語,南風逸止住笑,靜靜地看著她,忽然抽出腰間別著的長劍,在半空中挽了個劍花,淺音只覺得眼前一閃,長劍便驀然刺進了南風逸的腹間,
「你……」淺音一驚,怔怔的看著南風逸無語,唇瓣動了動,似是忽然間明白了南風逸這麼做的用意,不禁臉色鐵寒的止了話。
南風逸將長劍拔出,頓時鮮血從腰間湧出,他連忙用手摀住傷口,忍著疼痛,開口說道:「我今日沒有放你離開,而是你趁我不備,刺傷了我,皇上即使怪罪下來,也是判我個失職之罪!」
淺音低頭默默的問了一句:「你願意放我離開?」
見淺音冷冷側首不語,南風逸撫著傷口,輕歎道,「離開是需要代價的,你如果有幸回到元祈,永遠都不能說出蕭太后和大明朝的秘密,甚至這次的匪賊事件,你連提都不能提!我可以順從自己的心意,放你離開,但卻不能置大明的安危於不顧!」只要淺音不說,他就無愧於大明朝。
淺音冷聲說道:「你以為元祈會永遠都蒙在鼓裡嗎?」
「那也是以後。」南風逸盯著淺音,忍著腹痛,咬牙復問道:「你究竟答不答應?」
淺音看著他,終是微微的歎息道:「我有選擇的權利嗎?」
伴隨著淺音的話,天色越來越暗,突然,天地一下子陷入黑夜,幾步之內難辨人影,太陽被天狗徹底吞吃了。
南風逸雙眸裡的光彷彿也因為天色變得暗沉起來,他看著淺音,眼底閃過沉痛,忽然冷聲說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你還不快走!」
淺音看著他,寂靜無聲,最後掃了眼他指縫間暗紅的血漬,睫毛顫動了一下,可也僅止於那麼極細微的一下,她再也沒有遲疑,大步向門口走去。
擦肩而過時,淡雅的馥郁香味輕拂南風逸耳鬢,他的心頭一緊,低低的喚道:「淺音。」
淺音聞聲,停了步伐,但卻沒有轉身。
「再次相見我絕對不會對你手下留情。」南風逸笑著,猝然緊抿了唇,胸膛劇烈起伏,將腹間的抽痛感極力隱忍下去。
淺音微微而笑:「但願你到時候信守承諾!」因為倘若她順利離開大明,她亦不會對大明善罷甘休!
南風逸恍惚抬眸,見淺音的背影近在咫尺,語聲縈繞耳畔,卻覺眼前之人比任何時候都更遙遠。
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天幕中漸行漸遠,南風逸專注的看著,他的臉頰顯出玉一般顏色,隱隱透寒,再無溫潤,心裡的情感,緩緩隨著如風女子化為一道看不見的痛楚。
他忽然間想起關雎宮裡的清雅女子,淡雅撫琴,一襲嫩黃色紗裙,月白色的腰帶隨風飛揚。挽起飛仙髮髻,戴著華麗的金鳳步搖鳳冠,上面的蘭花如真,淡雅如斯。
傾城之貌,閉月之姿,流轉星眸顧盼生輝,絕美容顏上面一派淡泊恬淡,她撫琴的時候,絕美的臉龐在輕風中沒有任何表情,好似什麼事情都不會驚動一般。青絲如瀑,服服貼貼的垂直在腰間,偶來幾絲微風拂過,幾縷髮絲舞動,更顯她慵懶不羈。
那個處事不驚,恬淡素雅女子,此刻卻在一點點的離開他的世界,而他縱使心思痛楚,卻只能無可奈何的遙望她的背影,期望她能夠好好地活在這世間!
縱使以後刀戎相見,他也希望她好好的活著!
皇上今日率領眾臣到殿前設壇,焚香祈禱,宮中樂官甚至敲響了救日的鼓聲,主管錢幣的使官向上天貢獻錢幣以把太陽重新召回。
宮中意欲驅散烏雲,還復陽光,皇宮未失火,可是南風家的後院卻失了火。
皇上大概想像不到他最終會忤逆皇權,私自放走淺音吧?
如果皇上知道,他會選擇放棄,還是選擇大肆搜尋。
淺音究竟在皇上眼中是無足輕重,還是如同他一樣難以估算?
南風逸怔怔的站在了那裡,看著早就無人的後門街道,捂著鮮血橫流的傷口,臉色蒼白。
血再多流一些吧!流的多了,他才不會那麼痛,他才會忘了究竟什麼才是真正的痛。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南風逸失血過多,搖搖欲墜的時候,太陽的西邊緣露出了一點亮光,大地也逐漸明亮起來,日盤露出得越來越多,天狗終於把太陽吐出來了!
而大街上,早就沒有女子的蹤影!南風逸的嘴邊劃出一抹涼薄的笑意。
高大的身體驀然昏倒在地。
淺音,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剩下的路,需要你一個人去走!即使很難走,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