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右手,一遍遍的撫過她的額,痛苦的低咽:「錦瑟,沒有關係的,我們還年輕,以後……」
錦瑟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錦瑟別開眼,望向窗外綠意盎然的園子,可是,在她的眼裡,卻是一片的灰色!!!
孩子……沒了!!!
沒了!!!
「沒有了,沒有了,也不會有以後了……」錦瑟輕輕的低歎,無聲無息,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
聶少霆撫在她額頭的手,頓住了,瞪著她,蹙眉。
「其實,沒了,也好……!」 錦瑟更加漠然的,對著空氣呢喃。
「你說什麼?」 聶少霆的手,握住了她放在小腹上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氣,她聽到了他在她耳邊沉重的呼吸聲。
她知道他很痛苦!
可是,她也很痛苦!
這個時候,她好痛,痛得她沒有心力去管他了!
痛得她只想麻痺自己。
所以,她說:「也許……他生下來,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也會痛苦一生,遭受一生的折磨的吧!那麼一條注定痛苦的生命,沒出世,也好,也好!」
錦瑟,就這樣的告訴著自己,用謊言來麻痺自己疼痛到流血的靈魂!
「歐錦瑟,你說什麼!」
錦瑟看見聶少霆憤怒的臉,出現在了自己的上方,他似乎是在竭力的壓制住他的怒火,死死的盯著自己,想要在她的眼中看到一絲的閃爍,哪怕是一點點的謊言跡象。
可是沒有,沒有,她眼神篤定的回望他,一臉的決然。
因為錦瑟要堅定的告訴自己,她剛剛的話,是真的!
錦瑟希望,自己的話,能夠麻痺自己疼痛的靈魂,也一樣能夠麻痺聶少霆疼痛的靈魂!
失去這個孩子,錦瑟知道,他,比她更疼!
如果,她都疼成這個樣子,那麼他必定是千瘡百孔了!
那麼他們兩個千瘡百孔的靈魂啊,多麼需要那個謊言啊…
可是…可是…
錦瑟似乎錯了!
聶少霆,沒有,領會,她的,意思!
她看見傷痛閃過聶少霆的眼底,他可笑的冷哼一聲,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雙手死死的扣住她的肩膀,低吼:「歐錦瑟,你不會痛嗎?你的心不會痛嗎?那也是你的孩子!!!」
「我愛你愛得連尊嚴也沒有了,你的心就沒有感覺嗎?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用孩子傷害我!?你難道不痛!?那麼我告訴你,你成功了!因為,我很痛,我這具身體已經千瘡百孔了,可是你的眼中卻依然沒有我麼!?…要怎樣,要讓我痛苦到怎麼樣的地步,你才會滿意!?」指著自己的胸口,聶少霆憤慨的吼著,咆哮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帶著絕望,帶著悲涼。
錦瑟知道他誤解了,徹底的誤解她了!
只是,她剛剛想要開口解釋。
就被他搶先了。
他說:「我原本以為,這幾日,我們在一起生活得那麼平靜安和。我以為,我們算是達成了和好的共識了!!!我以為,我們能夠永遠那樣的過下去了。只是,我卻怎麼樣都沒有想到啊!歐錦瑟,你的心,就一定要這麼的硬麼!?嗯!?」
「聶少霆……」錦瑟叫道。
她不是這個意思!!!她要解釋啊!
可是,聶少霆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他的右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他說:「歐錦瑟,我告訴你,你不要再試探我的耐性了!那是有限的!現在,被你用光了!以後,沒有了!!!如果說,天堂的生活,你不要過的話!那麼,我們就生活在地獄好了!」
「不…」錦瑟搖頭,想要解釋!
可是依舊沒有機會!
「歐錦瑟,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明明就讓你呆在家裡不要出來的,你為什麼不聽?而你,又是去赴的誰的約!?」聶少霆的神情,冰冷。
錦瑟依舊是搖頭,她想說話,可是,下顎被他死死的捏住,疼得她說不出話。
「歐錦瑟,我記得我警告過你的,這個孩子,你一定要保護好的,不然…不然,我會讓歐宇軒來陪葬!你…連歐宇軒都不在乎了麼?」
說到這裡,聶少霆終於笑了。
他笑著站起來,然後,一拳狠狠的砸到了牆壁上。
在雪白的牆壁上留下了紅色的血痕!
得到自由的錦瑟,立即喊道:「聶少霆……」
他的手,前兩日的傷,還沒完全好呢!
「你沒有資格喊我的名字!!!」聶少霆回頭,看著錦瑟,一字一句的說:「我現在終於知道了,你——歐錦瑟,沒有心!」
沒有心,所以,不會疼!?——是不是這個意思!?
錦瑟看著他!
看著聶少霆痛苦的閉上眼,喉頭滾動,然後再睜開,眼中的冰寒讓人心悸。
之後,他就走出病房了!
門重重關上了!
他,沒有給她絲毫解釋的機會啊!
她看著關上的門。
她不顧虛弱的身體,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聶少霆……他徹底的誤會她的意思了!
是啊,誤會了!
只是,聶少霆,你就這麼輕易的就誤會我了!?
原來,我們之間的信任,是這麼的微薄的麼!?
錦瑟想著,就笑了,笑得有些的絕望。
……
不過……錦瑟突然間覺得,這樣子誤會,也未嘗不好啊!
就讓他誤會著吧!
等她離開後,他記著的,就只有她可惡的一面了!
這樣子,他就不會痛苦了!
這樣子,很好!
……
錦瑟笑了!
笑了肝腸寸斷!
然後,她緩緩的頭埋到雙膝中,緊緊的抓住,顫抖著雙肩,壓抑住嘴裡的嗚咽。
……
歐錦瑟,會離開聶少霆的!
這,是在那日,風澤如來找過她之後,她就下定的決心。
一個人,離開。
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
把孩子生下來,撫養長大!
過著平靜的生活!
只是……現在,那個計劃裡,沒有孩子了!
……
錦瑟把手,按在肚子上。
繼續,默默,流淚!
◇
不知道,哭了多久。
有醫生,護士進來了!
他們說,是查房的時間了。
這時,錦瑟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
這個給她做檢查的年紀稍大的醫生說:你丈夫真好,在這裡看了一天一夜了,真難為一個大男人了。
這個醫生還說:別哭了!再哭就醜死了。你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錦瑟問:我這樣的情況,還能有孩子麼!?
因為,錦瑟一直記得以前有個醫生告訴她,她身體的情況不好,很難會寶寶了。這次的懷孕,本來也就是意外!
醫生,翻看了錦瑟的病歷,之後語重心長的告訴她:你的情況,的確不好。不過,女人的身體,有時候說不准的,順其自然就好。
錦瑟點頭。
◇◆◇◆◇
在那次的車禍中,司機,頭部經受了劇烈的撞擊,現在還在昏迷中。
而錦瑟…並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但是流產,導致了身體很虛弱,得在醫院好好養養。
那天之後,她就沒有再見過聶少霆。
不過,他照例是給她請來了營養師,按摩師,針灸師…給她安排了最好的照顧。
所以,錦瑟身體恢復起來,還是很快的。
失去了孩子,我很痛,很痛。
但是,痛過了,就好了!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因為曾經失去過太多的親人了,所以,從「失去」中爬起來,很快。
錦瑟習慣於,悲傷過後,繼續努力的生活。
也許,很多人會覺得她很冷血吧!
但是,事實上,她就是這樣的人。
深刻的痛過了,就可以了。
剩下的,留在心底吧。
如果可以,這輩子,都最好不要被翻出!
……
住院期間,徐嫂每天都會來陪錦瑟,給錦瑟帶來食物。
阿飛和趙葉茹也來看她過幾次。
警察也來過,詢問這次車禍的前後經過。那個時候,阿飛也在。
等警察走後,阿飛,就又詳細的詢問了她一番。
等她真正的仔細回想起來的時候,她才突然間意識到不對。
因為那天,很明顯的,出車禍之前,司機開車雖快,卻很穩的。那時候,他們是想要躲避那輛朝著他們飛快駛來的銀白色的汽車,才改道的,然後就發生了方向失靈的事件。
錦瑟把那天的事情,更細緻的又跟阿飛說了一遍,包括,那天她看見儀表盤上,指針亂飛的情況。
阿飛,問:「那天,那輛車,你是哪裡攔截到的?」
「是徐嫂乘回去的…我出門的時候,徐嫂正好回來,出租車在門口還沒走,我就坐上去了!」錦瑟回答。
阿飛點了點頭,才道:「這樣子說的話,是不可能被人故意動手腳的!」
錦瑟也點頭,然後說:「也許,那輛銀白色的汽車,才是關鍵!」
「你真的不記得那輛車的牌子了?」阿飛問。
「不記得了!當時那種情況,我如何才能記得呢?」錦瑟回答。
錦瑟半躺在床上,目光,再一次的移到了窗外。那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小院子。陽光充足,綠意盎然!
「聶少霆……最近怎麼樣?」半響後,她終於忍不住的問。
錦瑟知道,最近聶少霆肯定過得不好。這幾日,她在醫院,雖然幾乎沒有接觸什麼人,但是病房裡,有電視機。
她能夠從新聞上,看見很多有關於「天地集團」的消息。
各大股東的直接退股,給聶少霆的公司,造成了嚴重的打擊。
很多經濟學家斷言,近期內,聶少霆要是找不到新的資金注入,那麼「天地集團」神話,將一夕間覆滅!
可是……錦瑟寧願這一切,都只是傳言而已。
她希望從阿飛的口中,得知真實的情況。
阿飛站在病房門邊,說:「都不好!一點都不好!嫂子,你…就不能對聶少好一點麼?」
錦瑟愣!
錦瑟直直的看著阿飛,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公司,已經到了生死邊緣了!但是,聶少已經很多天沒有出現在公司了!應該說是,自從那天,從嫂子的病房裡出去後,聶少就沒有去過公司!嫂子……你知道麼,我一直以為,聶少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一直以為,聶少,是不會哭的。可是,那天,從你的病房出去後,聶少就站在那轉角處,一個人,撲倒在地上,痛哭了很久!!!嫂子…我知道聶少很愛你,聶少是自願的。但是,你也不能一而再的傷害他啊!……再這樣下去,聶少會被毀掉的!」
阿飛說著。
其實,阿飛還說了些什麼的,但是錦瑟都沒有聽進去。
她只知道,聶少霆,哭了,狠狠的痛哭了。
她只知道,聶少霆的公司,就要完蛋了,那是他這麼些年的心血。
她只知道,她狠狠的傷害了聶少霆了。
錦瑟曾經說過,她用她的冷漠,狠狠的傷害了他。
那麼,這一次,她卻是用她的無情,狠狠的傷透了他吧。
其實……錦瑟好想現在就去告訴聶少霆,是他誤會她話中的意思了!但是,錦瑟知道,不可以。
就讓他,這麼誤會下去吧。
誤會下去,也好。
等他痛過了,就會恢復了。
才能記住她的狠心;才能……不,愛,她;才能……徹底的,不痛苦!
錦瑟仰高了頭。
因為,她不想要眼淚,滑出。
等想要哭的感覺過去後,錦瑟才垂下頭,對著依舊站在門邊的阿飛說:「阿飛啊,你的手機,借我用一下,好不好?」
阿飛沒有說什麼,就把手機遞給她了。
然後,人轉身出去了。
……
錦瑟拿著阿飛的電話,撥打了聶少霆的電話,可是電話是處於關機狀態的!
如果電話都找不到聶少霆,那麼,她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找到聶少霆呢?
錦瑟不知道。
不過,其實撥打聶少霆的電話,不是錦瑟的本意。
錦瑟的本意是撥打那個一直銘記在心裡的號碼。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錦瑟與對方,約定了見面的時間與地點。
……
掛斷電話後,錦瑟照例刪除了通話記錄。
雖然,錦瑟知道,這也許無用,阿飛如果想要知道她剛剛給誰撥了電話,也許只要打個電話去電信局問下,就能得知。
但是,錦瑟心底知道,她做的這件事情,阿飛即使知道,也是不會讓聶少霆知道的。
因為,阿飛,也希望聶少霆能夠站起來!
……
下床,推門出去,把手機還給了站在門外抽煙的阿飛。
錦瑟說:「能去給我買兩件外套來麼?」
他點頭。
……
晚餐的時間,徐嫂照例給錦瑟送來了晚餐。
吃過後,錦瑟問正在收拾的徐嫂,說:「徐嫂,聶先生這段時間都沒回家麼?」
徐嫂搖頭。
「那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錦瑟問。
徐嫂回答說:「不知道,聶先生只交代我,讓我給你準備三餐,這些日子,都沒有看見聶先生!」
錦瑟明白了。
她對著徐嫂說:「徐嫂,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你一個人在這裡,行了?」徐嫂問。
「嗯,可以的!我現在已經沒什麼事情了!」錦瑟回答。
「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了。聶先生說,等你出院,還是回原來的房子住了!「徐嫂說。
錦瑟點頭。
去鄉下,原本就是聶少霆讓她安胎的。
現在,既然孩子都沒有了,那麼,自然是不必要了。
徐嫂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很久,才離開。
她走後,錦瑟一個人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牆壁上的電子鐘顯示已經是十九點三十分的時候,錦瑟才爬起來,從櫃子裡拿出了阿飛給她準備的服裝。
換好…出門…
◇
離開醫院,只隔了一條馬路的咖啡廳內,錦瑟與一個中年男子,相對而坐。
這個中年男子,就是風澤如!
他們的面前,是熱氣騰騰,散發著香氣的咖啡。
「風先生,上次的提議,不知道,還有沒有效果!」錦瑟,開門見山的問。
那個提議,就是上次,風澤如說要幫助她離開聶少霆的提議!
風澤如注視著錦瑟,說:「當然!」
「那麼,聶少霆的公司,能保住麼?」錦瑟又問。
「那是肯定!」風澤如篤定的說。
「只要我離開,就可以了麼?」錦瑟反問。
「老爺子,使出這一招,原本就是要逼聶少霆與你離婚而已!」風澤如說。
錦瑟笑,然後說:「難道,僅僅只需我們離婚就行了麼?聶少霆如果這麼容易控制…」
風澤如擺手,打斷錦瑟的話,他說:「如果,沒有那天你們『相親相愛』的報道出來,老爺子不會這麼做!」
僅僅只是這句話,錦瑟就明白了。
風家老爺子那樣子一個精明強悍的老頭,豈會不知道聶少霆的脾性!?逼是逼不得的。但是,卻偏偏這個年輕的後輩反過來逼得老爺子不得不出手!
「這麼說,只要我離開,公司的那些董事們,才會撤銷取消投資的申明,對吧!」錦瑟確認道。
「是的!而且,歐小姐離開了,所有的謠言,才會終止。包括,關於你這次車禍的所有的傳言!」風澤如確定的說。
錦瑟點頭。
她這次的車禍,更加衝擊了「天地集團」的股市!很多輿論都指向了,這次她的車禍,是因為聶少霆利用不當手段經營,才使得仇家向他展開的報復!
「歐小姐,你想何時離開?」風澤如問。
「過兩天,我的兒子,就會回來了!等我兒子回來了,我就可以走了!」錦瑟回答。
「那好,我會盡快為你安排一切的!」風澤如道。
「謝謝你,風先生。只是,我希望,聶少霆的公司,盡快的恢復!」錦瑟道。
「我知道如何做了!歐小姐是個聰明的人,我們的合作,果然是很愉快的!」風澤如說了這麼一句,就起身了,臨走前,他說:「我會等歐小姐的電話的!」
錦瑟點頭。
風澤如,離開了。
但是,錦瑟還並不想回去。
所以,她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原處,喝咖啡。
她沉浸在自己虛渺的思緒中。
直到…一個黑影,朝著她壓進。
錦瑟抬頭…
在咖啡廳曖昧的燈光中,她看見了風缺喻那張幻影般的容顏!
只是…他似乎瘦了!
「你怎麼會來?」錦瑟問。
風缺喻在錦瑟的對座坐下,就是先前他父親坐的位置。
他優雅的響指,換來侍者,點了一杯藍山。
錦瑟看見,他放在桌上的手,就莫名的想笑。
他很快就會意了。
是因為,帶著手套。
他笑了笑,說:「你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邊上!」
呃…錦瑟一開始不解,不過,很快就明白了,他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風缺喻看了看錦瑟,說:「你身體,還好嗎?」
錦瑟點頭。
「不要太傷心了,孩子…」
錦瑟打斷了風缺喻的話,說:「沒事的,你也許不瞭解我!我比你想像的,冰冷無情多了!傷痛,從來不會在她心裡,存在太久的!」
風缺喻,看著她,停頓了二秒後,淡然一笑,道:「是麼?不過,有時候,能夠自我催眠,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啊!只是…萬一,有一天這種催眠,一旦的破裂,那麼,你將痛苦萬分!」
這次,換錦瑟沉默了。
風缺喻啊!
在他那雙黑色魔魅的瞳孔中,閃現著怎麼樣的光芒呢?為何,他總是能夠這樣輕易的看透一個人呢?
被他那樣的看著,錦瑟頓時間覺得寒冷了。
所以,端起了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大口。
苦澀,在錦瑟的舌尖迅速的蔓延開來,直至整個口腔。
猶如她的生活。
從五年前的那個黑夜起,就墜入了黑暗的深淵,爬不起來,所以,也看不見陽光。
一隻大手,從她的手中,奪去了咖啡杯,再次的喊來侍者,給她點了一杯熱可可。
「風缺喻…」錦瑟喚。
他笑了笑,說:「身體,還沒恢復,不要喝刺激性的東西!」
接下來,對於他們來說,又是長長久久的沉默了。
但是,錦瑟竟然沒有想到要走,就這麼陪著風缺喻坐著。
直到…
風缺喻的現磨藍山咖啡送來了,她的熱可可,也送來了。
他們間奇詭的氣氛,終於稍稍有了緩和了。
風缺喻,也終於開口了,「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淌進風家這趟渾水裡的麼?為何,不聽話?」
錦瑟默默了看了他一會,回答:「很多的時候,很多事情,容不得我選擇,不是麼?」
「其實,也好!淌進了風家的渾水,說不定,你能抽身出來!」風缺喻,又說。
「是麼?」錦瑟低頭,看著白色的瓷杯中,褐色的液體。
淌進風家的渾水,就能從聶少霆的身邊,脫離出來,是吧,風缺喻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吧!
錦瑟喝了一口可可。
口感,極好!
甜甜的,帶著奶香!
可可,是巧克力做的。
有人說過,心情不好的時候,吃巧克力就能變好。
雖然,錦瑟並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是,還是一口接著一口的把杯子裡的可可喝完了!
放下空杯,抬頭的那刻,她又看見風缺喻戴著手套的手。
錦瑟問:「你的手,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一直好不了?」
錦瑟記得,聶少霆的手,第三天的時候,就差不多可以了,現在只怕已經完全沒事了。為什麼風缺喻的手,都好幾個月了,還沒好的跡象呢?
「呵呵…」風缺喻看了看自己的手,便挑眉對著錦瑟說:「估計,我比較嬌貴吧!」
撲哧…
錦瑟笑,陰鬱一下子去了一大半!
錦瑟說:「你這樣子,走在大街上,沒有人把你當成神經病?」
大熱天,戴個手套上街的…
「本少爺出入都是轎車代步的!」風缺喻笑道。
得,錦瑟也不想說了,貴公子呵,和他們平民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
「錦瑟…」
「嗯?」
風缺喻突然正色的樣子,把錦瑟弄得一愣愣的了。
「什麼事?」錦瑟問。
「…」風缺喻張了張嘴,不過沒有吐出聲音,最後,才說:「不早了,我送你回醫院!」
「你知道我還住在醫院?」錦瑟疑惑。
「知道!」風缺喻回答,「我有去看過你!」
什麼?錦瑟看著他。他去看過她麼?為何,她不知道!
只是,風缺喻沒有給她解惑。
……
醫院,離得很近。
所以,無需開車。風缺喻的車子,就停在了咖啡館的外面。
他們走出來的時候,司機立即下車給風缺喻拉開車門了,但是被風缺喻拒絕了。
風缺喻是準備陪錦瑟步行去醫院的。
錦瑟走在人行道的最裡面。
這條小道,夜晚的時候,很安靜,幾乎沒有什麼人。靜得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迴盪。
過馬路的時候,即使這條小道上一輛車都沒有,錦瑟也等著綠燈到了,才往馬路對面走去。
風缺喻問:「你,是不是對這起車禍,有陰影了!」
「我這輩子,經歷了過兩次車禍!兩次車禍,我讓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錦瑟淡淡的說。
「上一次,是什麼時候?」風缺喻問。
「六七年前了。那時候,還住在A市。我去機場接我的爸爸。回程的時候,出了車禍,爸爸和司機,當場就死亡了!而我,搶救了過來!只是在醫院住了好幾個月,才恢復!」錦瑟簡單的向風缺喻述說了一遍。
風缺喻沒有說話,默默的陪著她走。
她在前,他在後!
拐進醫院的時候,他才說:「這次的車禍,應該不簡單!」
「呃…?」錦瑟回頭看向風缺喻。
「我去問過當時去你現場調查的交警,也看過了你給的證詞!可以想像,這次的事故,不簡單!」風缺喻說。
錦瑟點頭,道:「是的!」
「錦瑟,小心你身邊的人!運氣,不會每一次,都降臨到你的身上的!」風缺喻提醒道。「你明明知道不簡單,你就應該去想一想!比如說,你上那輛出租車,是臨時決定的,事先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去動手腳的!或者是,你為何要出門呢?你又是要去哪裡和誰見面呢?……很多的問題,你應該要想想,想清楚!」
風缺喻的話,對錦瑟來說,猶如當頭一棒。
錦瑟怔怔的看著他。
其實,錦瑟並不是沒有意識到的。
只是,她不敢……也不想承認啊!
她出門,是為了去見慕容斐。
其實,她在那輛出租車上,慕容斐知道,因為他們互相說過車牌號!
其實…
她住院這些日子,慕容斐沒有來看過她,就已經夠奇怪了!
只是,只是…錦瑟如何,如何才能讓自己相信,慕容斐,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不會的…」錦瑟喃喃的說。
「不論你相不相信。但是你該明白一點,那,就是,一定要懂得保護自己!」風缺喻對著錦瑟,認真的說。
「走吧!我送你進去!」風缺喻說完,就帶著錦瑟,輕車熟路的把她送到了病房。
推門進去,阿飛居然也在。
「嫂子…」阿飛叫了錦瑟一聲。
「嗯…這個,是風缺喻,人稱風少!呃,你們應該見過!」錦瑟介紹到一半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們是見過的。
「當然,風少幸會!」這樣,阿飛就算是打招呼了。
風缺喻笑,那是一種蠻暢快的笑容。錦瑟疑惑的看著他。看見阿飛,有這麼好笑麼?
不過風缺喻沒跟她解釋,而是說:「OK,錦瑟你這裡有人了,我就可以走了!」
他說著,就想轉身離開。
不過,阿飛道:「風少,借一步說話吧!」
風缺喻看了看阿飛,點頭示意去外面說。
二人,立即離開了錦瑟的病房。
錦瑟看著關上的門,想:他們能有什麼話說麼!?
她不曉得,不過,似乎也與她無關。
換衣,刷牙,洗臉,洗澡……睡覺吧!
雖然,腦子裡,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她去細細思考。
但是,她亦知道,一個人,能承受的,只有那麼多。一味的只知道承擔的話,萬一,有一天承受不住的話,那麼,人,就將垮掉。
所以,她早就學會了那種鴕鳥的心態。
只要事情,不找上門來,她就當不知道好了。
只是,在不久之後,錦瑟終於知道了,很多的事情,當它找上門來的時候,她已經無力去承擔了!!!
*
在很久很久以後,當我明白所有一切的時候,我對著聶少霆那張絕色卻蒼白的容顏狠狠痛哭,我問他…你不累麼?承擔那一切,撐起那一片天,你不累麼?——歐錦瑟。
*
錦瑟繼續在醫院平靜的過了二三天。
聶少霆,還是沒有出現。
倒是歐陽和蔣西梅一起過來看了她一次。
自那天在賽車場見過一次之後,錦瑟還沒有見過歐陽。他瘦了不少,但是,他告訴錦瑟,以後小珍的事情,他再也不會管了。他說他已經看透了。
錦瑟也很為他高興。
因為,歐陽是一個值得一個好女人愛的男人。
而蔣西梅,也告訴了錦瑟一些她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故意遣走歐陽,蔣西梅獨自一人留在了錦瑟的房裡,說:「錦瑟,其實,聶先生應該是很愛你的吧!」
錦瑟看著她,不語。
「其實吧,我做了一回小人呢!」她說。
「嗯?」
「你住在學校的期間,其實,聶先生有跟我連續過,他讓我好好的照顧你!……其實,我經常帶過去給你吃的零食,都是聶先生買了,叫我拿過去。當然,他都會單獨再給我準備一份!……那台電腦,其實你也不用還給我,其實,是聶先生讓我給你拿去的。他怕你不要,所以,只是以我的名義,借給你玩而已!…他說,你雖然教數學,但是偶爾也喜歡寫一些東西,而且上網查資料,自己有電腦,總是比較方便的!…那次,歐陽出事那次,的確是聶先生讓我打電話告訴你的!…」
蔣西梅,說了很多。
錦瑟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時候,蔣西梅會突然間對她如此的熱絡。
怪不得蔣西梅每次買去的零食,都是她平常愛吃的。
怪不得她能把筆記本扔在她那裡那麼久。
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