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衣女子一點都沒猜錯,她剛走沒多久,滕尚儒便怒氣沖沖地進了楚園,對著滕鞥楚便是一頓臭罵:「你這逆子,你三娘好歹是你長輩,怎麼可以下這麼狠的手,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滕鞥楚一點不意外地看到怒氣衝天的父親,涼涼地道:「滕老爺,既然你的小妾受了傷,此刻不在溫柔鄉里聽她吹枕邊風,這半夜三更地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你,你這個逆子!」滕尚儒指著滕鞥楚,氣得渾身發抖,「這裡是滕府,我是滕府老爺,我愛去哪裡就去哪裡,由得著你管嗎?」
「籐老爺,你錯了!」滕鞥楚涼涼地道,「你這院子不是租給我了嗎?滕家又不是沒有客棧,滕老爺應當知道,客人付了房錢以後,老闆夥計不得允許是不可以前來打擾的嗎?」
「你,我什麼時候答應把這院子租給你了?」滕尚儒吹鬍子瞪眼。
「你收下了我的銀票,自然就是答應把這院子租給我了,滕老爺是生意人,難道不知道這規矩嗎?」滕鞥楚寸步不讓,句句占理。
「來人,把銀票還給他!」滕尚儒大叫。
「滕老爺,貨物既出概不退換!」
「你……」
「老爺,你半夜三更不睡覺怎麼跑這裡來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行嗎?」身後傳來傅倚水的聲音。她聽說顏紫一回來就到了楚園,後來尖叫著逃了出來,緊接著便有人來報說滕尚儒到了楚園,便知大事不妙,趕緊坐上輪椅,讓秋雁推著她過來。
滕尚儒此刻被滕鞥楚一頓搶白,正沒台階可下,一見傅倚水說話,只氣得一甩袖子,怒氣沖沖地便走了出去。
「鞥楚啊,你剛回來,早些休息吧。你爹他就是火爆脾氣,明兒個想一想,氣就消了,父子倆,哪有隔夜仇啊?」傅倚水看著滕鞥楚柔聲勸著。
「大娘,我跟他早不是父子了,他說,我不再是滕家的子孫,不再是他的兒子!」滕鞥楚冷冷地反駁,道,「大娘早些回去了,我要安歇了。」說完,進了屋內,
「小姐,你看這二少爺一回來,府裡怕是沒太平日子過了。」秋雁看著滕鞥楚的背影,暗歎一口氣。
「唉,是啊!」傅倚水點點頭,「幸虧我阻了琪兒不讓他過來,要不然,怕是更亂了。」
秋雁推過傅倚水的輪椅,有些不解地道:「這府中上下,除了二夫人之外,就數小姐和大少爺對二少爺最好,您怎麼不讓大少爺來看二少爺呢?」
「我不是擔心他們兄弟情深,我是怕老爺那脾氣!」傅倚水搖搖頭,「琪兒一到,肯定幫著鞥楚說話,到時候,老爺定是認為兩個兒子都不向著他,定會更生氣,更勸不住。」
「其實老爺不過就是表面上凶一點,其實骨子裡啊,對二少爺不知道多好!」秋雁看看身後的楚園,道,「你看,二少爺都離府了,他十五歲那年,老爺還記得給他造園子。他嘴上雖然沒說這是給二少爺造的,可這名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們明裡暗裡都把這當作是二少爺的園子,也從來沒聽他反駁過。」
「是啊,父子倆的性子一樣倔,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傅倚水的嘴邊有了些笑意,然後輕輕搖了搖頭。這父子兩個,真的是前世冤家投的胎。從老爺那裡著手還好,她知道老爺還是很關心鞥楚的,但是鞥楚呢?他是怎麼想的?現在還是個未知數。
*
秋夜,風乍起。
琪園。
朦兒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日間聽說滕家二少爺忽然回府了,她嚇了一跳。
滕家二少爺,會是那個人嗎?
朦兒睜著眼睛,回憶起中秋那晚的遭遇,那個黑衣人,會是今天回府的二少爺嗎?
滕鞥琪在聽得這個消息後,喜得立馬就要過去看望,卻被傅倚水攔下了。她說:「老爺現在正在氣頭上,你一過去,兄弟二人情深,到時候,便是火上澆油。還是等明兒個,將各房的人都集齊了,再見面吧。到時候,過了一夜,老爺的怒氣也該消一些了,你再偷偷去看他,不是更好?」
滕鞥琪聽聽也有理,只得壓下迫切的心情,等待明天的到來。
朦兒卻驚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來,明日,明日,明日她會見到誰呢?真的是那個黑衣人嗎?
中秋那晚的事情,不告訴大少爺,真的好嗎?
她不是怕下拔舌地獄,她要是走了,大少爺會沒人照顧,到時候,她也許就見不到大少爺病好了,她捨不得。
翻個身,朦兒趴睡在床榻上,看看前面床上滕鞥琪絕美的睡姿,冥想起來。
聽說滕府二少爺有十二年沒回府了呢,怎麼忽然回來了?一定有什麼事情吧?是什麼事情呢?自己腦子笨,好多事情都想不明白,要是小憐,可能就會想到也說不定,下次一定要找小憐好好問問。
要是明天見到的,不是那天晚上那個黑衣人怎麼辦?
不對,不對,要是明天見到的是那天晚上的那個黑衣人,她該怎麼辦?
朦兒開始祈禱天不要那麼快亮,將被子蒙住頭,希望一直呆在黑暗中。可一會,又伸出頭來,希望天快些亮,可以讓她早些知道答案。
一夜矛盾著,反覆著,到天濛濛亮才小瞇了一會,便聽到香菱在叫自己起床了。
聽說二少爺回府,小憐也趕了過來,為她梳妝。說是第一次見面,不能丟了白家人的面子。
朦兒不知道小憐幹嗎搞得那麼隆重,心中依然忐忑不安。最後一咬牙,想了想,打算豁出去了,抬頭挺胸推著滕鞥琪的輪椅就出發了。
可惜,滕鞥琪坐在輪椅上,沒有看到他的小妻子此刻的表情,像是慷慨赴死的將士。
朦兒推著滕鞥琪,走得有些慢,等小倆口帶著小憐到滕府大廳的時候,各房的人都已經在了。
見朦兒推著滕鞥琪進來,滕鞥楚便定定地看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