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碎 招搖的愛情光陰 慕年華(六)
    終於,一曲終了。在一陣如雷鳴般的掌聲中,裴澤塵攜著杜若謝了禮。

    杜若站在裴澤塵的身邊,而他只是緊緊地攥著她的手。手掌中的溫暖就透過他的肌膚傳過來,是綿綿密密的,帶著香甜的愛情。

    她鍾情地望著他。只見他卻在這時俯下身子,在她的唇角印下一個私心的吻。

    她的臉「刷」地紅了。在那似乎響徹寰宇的掌聲中,她心中的幸福終是到達了那原本遙不可及的高度。心中,是滿滿的甜蜜。那顆被他揉碎的心就在那兒,彷彿是重新粉刷了一層最完美的顏色,讓她的一切,頃刻間都光彩照人了起來。

    空氣中,那撲鼻的酒香氣帶著食物的馨香,就漾在這偌大的大廳。是醉人的氣息的。如同一條狡黠的蛇,遊走,蜿蜒。橫亙在那兒,像是一個記述者,只是做著最真實的記錄。

    窗外。那和煦的風徐徐地吹入。雖是參雜了季節的清冷,但仍有著沁人心脾的餘溫。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這樣一個蒼茫的夜,就是一個年輕而茁壯的靈魂的,在人的世界遊走,只是最美好的精靈。

    裴澤塵牽著杜若的手退出了舞池。這時候音樂再度響起,熙攘的人們開始重新跳舞。整個大廳,只是如一片美好的樂園,萌發出動人的生機。

    杜若跟在裴澤塵走到原本的沙發處。方坐下,就看到鄭永穿過正在跳舞的人群,走了過來。

    「裴少。」他喚了一句,然後附在裴澤塵的耳朵上說了什麼。

    耳畔還有著聒噪的樂曲。似乎永不停歇的,只是一味地響著,唱著。空氣中蒸騰出一陣極不安定的成分。幽幽地劃過人群,往門外去了。

    裴澤塵聽完鄭永的話,便跟杜若以及身旁的人告了別,出了大廳。

    杜若也沒在意,便與周圍的女眷,繼續閒坐玩耍。正在這時,那本是坐在另一頭的水仙,卻端著高腳杯走了過來。

    「宋杜若,你不會不歡迎我吧?」水仙嫵媚地瞅了杜若,嘴角掛著如有似無的笑。

    杜若沒有說話,讓開位子給水仙坐了。身旁的柳妹與蘭妹看不過,倒是皆次出了聲。

    「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咱們大名鼎鼎的水仙小姐!」柳妹瞥了眼睛望過去,嗤笑了一聲,「聽說,你最近倒是對著哥哥窮追猛打!」

    水仙聽到柳妹說話,也不惱,只是笑了。

    「看來柳姐姐的消息倒是靈通。只不過『窮追猛打』這個詞用錯了地方。裴少與我,那是很早以前就惺惺相惜的,若不是……」她頓了頓,「若不是某人的出現,我們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她意有所指,只是望著杜若。杜若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麼,終是閉了口,沒有言語。

    身旁的蘭妹看到水仙張狂,立馬便回了過去:「什麼惺惺相惜,那還不是借了你姐姐的光!若不是素琴嫂子,如今,哪還有你說話的份!」她說著,然後與柳妹對視笑了。

    水仙看著面前大笑的二人,有些氣不過去。暗暗地咒罵了幾句,然後緊緊地握起了雙手。

    「是啊,不過就算是這樣,塵哥也要娶我入門了。以後啊,咱們一家人可要好好關照!」水仙說了句,故意將「一家人」三個字咬得極重。

    柳妹聽在耳中,不禁又是一陣嗤笑。

    「水仙小姐,你這是癡人說夢啊!誰不知道哥哥年少風流,跟過他的女人少嗎?可是他卻只娶了素琴與杜若。如你一般的女人,哥哥也只是玩玩罷了,哪有娶回家的道理?!如今都是文明世道了,實行的又是一夫一妻制。你想入我們裴家的門,再等個八百年吧!」她說著,然後與蘭妹相視地笑了。

    水仙氣不過,一張臉只是氣得通紅。就連身子,也是不住顫抖的。

    杜若見水仙這樣,怕又惹出什麼事端,便相勸了。可是水仙卻不甚領情地罵了杜若。

    「你這狐媚子,明明是你勾引裴少在先的,現在還要假惺惺得來勸,我不需要你的可憐!」水仙說著,然後將高腳杯中的紅酒悉數地潑在了杜若臉上。

    杜若只覺得一陣黏滯的涼,那涼順著臉頰一直綿延進了脖頸。她瑟縮了一下,卻在這時挨了一個耳光。

    「啪!」

    臉側,是火辣辣的疼。伴著那暴風驟雨般的謾罵,一同流進了心間。

    水仙站在那兒,是氣急了的表情。她指著杜若,只是一個勁兒地罵著。

    「你倒是好運,找了塵哥這樣的男人,可是我呢?我的幸福就活生生地被你奪去了,我……我殺了你……」她說著便去掐杜若的脖頸,卻被柳妹與蘭妹攔住。

    正在這時,裴詠竹聽到動靜,不知從什麼地方跑了過來。當看見杜若被欺負的落拓場景,不覺得氣急,與水仙扭打在了一起。

    四周,那音樂聲還是此起彼伏。舞池中的人還在跳舞,只有近處的人們注意到這裡的動靜,皆好奇地望了過去。

    眼前,裴詠竹與水仙正打得不可開交。水仙像是一隻瘋狂的母豹子,只是胡亂抓著裴詠竹的臉。頓時,裴詠竹的脖頸與臉上皆被她抓出了血痕。

    杜若看著形勢糟糕,又怕這事情鬧大了影響不好,便撇開柳妹與蘭妹的攙扶,上去阻攔了。

    可是……

    她只看到水仙張牙舞爪的臉漾在自己的面前,決絕得如同一把凌厲的矛。然後,她還未近前的身子,便被水仙一個大力推了過去。

    「啊——」她重重地跌在地上。頓時,便有一陣汩汩的疼痛從小腹綿延開去。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她大驚地叫著,臉色只是一陣絕望的慘白。

    四周,那些舞動的人群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皆朝杜若與水仙她們看了過去。空氣中漾著酒精與汗水的氣息。黏滯的,只是在這時發酵成為種種悲傷。

    那漾在大廳中的音樂,還在響著。在這樣一個黑夜之中,那聲音就像是蠱惑人心的毒藥,帶著刺骨的絕情,一下一下的,如同刀子似的,割扯著人心。

    她的汗順著額頭流下來了,細密的汗水,連同臉頰以及脖頸上那甜膩的紅酒,一同盡次地融為了鮮亮的紅。

    「你想殺了嫂子嗎!」裴詠竹大叫著,指著水仙。水仙怔在那裡,好似一時間還未從方纔的事件中跳脫出來。

    「杜若——」這時,只聽得一個男人的聲音憑空地響了起來,然後,便見兩個同樣穿著筆挺戎裝的男子快速地行到了杜若身旁。

    她只感到自己本是鈍重的身子,突然地被人抱了起來,然後,眼前便現出了宋培雲驚恐而焦急的臉。

    「培雲……救我……」她看著宋培雲,有些吃力地說,一行熱淚便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宋培雲看著杜若,臉上儘是悲慟的表情。

    這時候裴澤塵走過來,一把從宋培雲的手中接過杜若,嘴中大聲地喊著「叫醫生」。

    有血。從杜若的大腿內側流了下來。染紅了她素色的旗袍,然後又綿延著流過了小腿。只是一味地奔騰不絕。

    大理石地板上。那攤紅色的血跡只是如同開到極致的花。是決然的帶著甜膩氣息的味道。一點一點的,只是讓人的血在這一刻跟隨著沸騰與叫囂。

    宋培雲只感到那本是在他手中的杜若,突然如同空氣似的被抽離。心中,萬千的憤怒終是在這一刻爆發了。

    他拔出隨身的配槍,對著水仙,猛地扣動了扳機。

    「砰——」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然後,水仙的頭上,便赫然出現了一個大大的血窟窿。

    「啊——」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地驚叫。緊接著,那群人便如同炸開了鍋一般,只是四處地逃散。

    風,帶著肅殺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湧了進來。捲起那大幅的棗紅窗簾,只是如同無數飛捲的紙鳶,在風雨飄搖間迷失了方向。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屏息凝神,望著這突發的一切,只是愣在那裡。有大批的衛戍衝進來,拿槍指住所有在場的遠軍。而宋培雲,也在這時被無數提槍的濟軍圍了個水洩不通。

    女人尖利的聲音不斷,是參雜了恐懼與彷徨的,伴著那不絕的悠揚音樂,倒是一同匯入了這現下的天。

    空氣的血腥之氣越發的重了。這甜膩的氣息,倒是讓美麗的夜晚,暈染上了一層刺眼的紅色。

    裴澤塵聽了那沉悶的響聲,回過頭來的時候,眼中竟是帶了血的。

    他瞪視著眼前正被人濟軍衛戍圍著的宋培雲,一張臉上滿是顫抖的殺伐之氣。而他的懷中,那正被他抱著的杜若,卻在這時說出一句話來。

    「求你,放他走……」她看著裴澤塵,一張臉上儘是帶了血色的動容。然後,只覺得眼前一黑,隨即便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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