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笑著接過裴澤塵手中的風箏。他在身後摟住她,教她如何一寸寸地放線。
她看著那天空中騰然而起的風箏像是如今自己的幸福似的,就這般地,被他高高舉在了天上,不由得心中感激。
她是多麼的幸福啊,如今。彷彿是在一夜間,那曾經的不幸與悲慟都在剎那間離自己遠去了。這,是那麼的不真實。就像是無聊的夜晚做的那個冗長的噩夢,夢裡的癡癡怨怨,新愁舊恨,只要一覺醒來,都會煙消雲散。她,已經習慣於如今的幸福了吧。這樣的習慣,一旦被那個她深愛的人養成,就會深深地憂慮起。她也會害怕的,這樣的幸福,是不是只是過眼雲煙。而同時,想與在意的,便是他與她的一切。他們,真的能否真如他口中所說的,那般的圓滿。
手中,那風箏的線已被自己放得老長。裴澤塵的身子就抵在她的背後,那樣的堅實,像座大山似的,將自己結結實實地給保護了起來。
心中,突然有些歡喜的憂愁。隨著那被放飛的風箏,給拉得好長。
「澤塵,我們真的會幸福嗎?一輩子?」
裴澤塵的身子動了動,然後將頭埋在她的頸間。
「說什麼傻話,我們當然會幸福!」他吻了吻她耳側的頭髮,莞爾地笑。
她心中是百千的愁腸,總覺得如今的幸福來得太快,快得有些不真實。
裴澤塵見她雖是聽了他的話有些安心,可是依舊蹙著眉,不由得歎息。
「曾經,素琴就問過我這樣的傻問題。她問我我們會不會幸福一輩子……」
「那你怎麼說?」她聽到他這樣說,回過頭來,望了他的臉,似乎是在期待著答案。
裴澤塵笑笑,說道:「我沒有回答她,只是一味地說她傻。」他瞧著杜若的臉,眼中捎帶了一抹惆悵。「可是我在心中一直那樣認為,雖然沒有說出口,可是我亦知道我們會一輩子幸福。」
「可是她還是死了。」杜若歎了口氣,「你瞧,這個世間總不會如了人的願。」她的臉上透著莫名的情愫。
「可是你來了。」裴澤塵抓住她的肩膀,靜靜地說:「你知道嗎,杜若。她死的那日我的心就是碎了。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便是從未對她表達過自己的感情。我原以為自己的幸福就這樣完了,就這樣陷在了水深火熱了。可是你突然出現了,在我的眼前。杜若,我愛你,我愛到了骨髓。連同素琴的愛,我都要一件件地加諸在你的身上!」他抓緊她肩膀,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素琴的死,是我一生的劫難。我沒有保護好她,最後也沒有留住我與她的幸福。可是如今,我卻不會了。杜若,這輩子,我裴澤塵就算是拼了身家性命、半壁江山也要護你周全!」
她突然摀住了他的嘴。
「不許胡說!」她有些埋怨道。可那眼中,卻是盈滿了晶瑩的淚滴。
他突然伸手攬住了她的身子,將她緊緊地緊緊地擁在懷中。久久地,深情相擁。
那夾在二人中間的風箏,隨著風過,撲騰著鮮亮的翅。最終,因承受不住那風的重量,隨著風去了。
她抬起眼來,望著那遠去的風箏,眸光瞬時地黯淡了下來。只一下,他便捕捉到了。
「它飛走了。」她淡淡地說。心中縈著瑣碎的惆悵。
那蝶樣的風箏,就像是她所擁有的華麗麗的愛情,光鮮地來,如今,卻又光鮮地去。是不是,這也預示著他們的愛情,也經不起這俗世的風的考驗?
他掰回她的臉,讓她望著自己。像是知道她的所想似的,安慰道:「風箏斷了,我們的災禍自是去了。從今以後,我們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在一起了!」
她聽了他的話,卻「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原來,像你這樣的冷面漢子也會說出動聽的話!」她打趣道。
他聽了這話,臉面上到底有些過不去。於是伸了手去抓她的癢癢。
「讓你這小東西胡說,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笑著躲開。風吹起她的衣衫,像是她美麗的笑靨。他隨著她的逃,追逐而去。一路的笑鬧。
陽光下,他們的影子被丟了一路。讓那春風,給吹得好長,好長……
日子,倒像是染了邊的花絮,讓世間萬物迷醉與神往。光陰,流轉極快的,彷彿是白駒過隙。不覺得,又過了些時光。
這日。
安靜的房間裡,陽光透過那雕花的西洋窗子灑在房間裡。那些毛茸茸細小的光線,總是帶了這些令人心動的弧度,砰然的,劃過人心。
杜若翻了個身子,似乎是感覺光線太亮了,微微地蹙了秀眉。翕合的睫毛,如同兩扇小小的羽翼似的,在那恍若透明的肌膚上留下兩道細碎的影子。他看得心動,不由得俯下身子親了親她的臉頰,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似乎是感到了臉頰之上的不妥,她緩緩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便是裴澤塵那張俊朗逼人的臉。
「睡得好嗎?」他這樣問,然後揉了揉她額前細碎的發。
她看到他已穿戴整齊,知道他今日有必行的例會,坐起身子道:「澤塵,今日早些回來。」
他點了點頭,刮了她的鼻子:「那是自然。」然後扶著她重新躺下了身子,「再睡會兒吧,時間還早。」
杜若聽話地點頭,望著他向著門外的身影,輕輕地說了聲再見。
再起床的時候已過了九點。王媽已在餐廳裡為她安排好了飯食,見她下來,笑著打了招呼。
最近的時間,她倒是嗜睡的。也許是因為日子過得太過安定,讓整個人都變得懶惰起來。
王媽往碗中為她盛了一碗燕窩粥,笑道:「夫人最近氣色可真好,整個人看著精神矍鑠,而且豐腴了不少啊!」
杜若聽了她這話不由得捂了自己的臉。
「豐腴了?」她微蹙了眉頭。看來,最近的日子是太過於逍遙了。心中一陣歎息,澤塵,他是否會喜歡豐腴的女子呢?
「是啊,夫人本就是標緻的人兒啊,只是以前過於瘦削。不過現在好了,身子胖了,整個人更加漂亮了!」王媽笑道。
「可男人不都是喜歡瘦削的女子?」她推了面前的燕窩粥,突然失了胃口。王媽見了,似乎是察覺出了她心中的擔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夫人放心好了,無論您變成什麼樣子,少爺都會喜歡的!」
杜若回頭望了王媽一眼,臉「刷」地變成了通紅模樣。
「王媽,瞧你說的,好沒正經!不理你了!」她氣氣地扭了臉過去。
王媽見了,知道她是小女兒姿態,也不惱,依舊開了玩笑:「好好好,是我沒正經!」然後又笑了幾回。
杜若望了她的樣子,臉上有些掛不住,便起身上樓拿了手提包下來。
「哎,夫人,您這是要到哪兒去?」王媽問道。
「一會兒裴少問起,就說我去報社了,不用等我吃飯。」 她說了句,就往外走。卻正巧與進門的下人撞了個正著。
「哎——」
「夫人——」王媽上前扶住杜若。瞪了那年輕的下人一眼。「夫人您沒事吧?」她看著杜若問了句。杜若搖了搖頭,看著那下人,說道:「怎麼了?怎麼這般急匆匆的?」
那下人見杜若問他,只得老實回答:「方纔我上街採購食材,有人叫我將這個交給夫人,所以我就……」他抬頭看了杜若一眼,又慌忙低了頭,只從口袋中搜出一個信封來。
杜若接過,打開看了那信。只見那信上,只短短寫著幾個熟悉的小字:今日午時,德馨服飾。
她不由得蹙了眉頭,開口問道:「讓你送信的人呢?」
那下人搖了頭:「方纔他只要我將這信交給夫人,去哪了我倒是真沒看見。」
杜若咬了下唇,也沒說什麼。
這時,正巧大廳的門開了,裴澤塵急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都聚在這兒做什麼?」他微怔了一下,然後看了杜若,「怎麼穿成這個樣子,是要去哪?」
王媽與那下人見他們夫妻說話,知趣地走開了。裴澤塵走過來攬著杜若的肩膀,疑惑地看她。
「去報社,好久沒出去了。」她說著,然後將那信適時塞在了自己寬闊的袖口中。「學校你都不讓我去了,難道還要限制我上報社的自由?」她抬起頭質問他,眼中沒有半點惶恐。
他被她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不知所措。雖然心中亦是不想讓她去的,但是也不好這樣拂了她的意。
新式的女子,自由甚至說得比生命還要高,他不想與她爭辯理論這些。便開口道:「早些回來。」然後又頓了頓,「我知道你還對我不讓你去學校的事耿耿於懷,可是要知道,我那是為了你好。學校的輿論,終歸對你不利。」他看了她的眼,希望她明白。
她自是明白。不假思索地點了頭。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張口問道:「你怎麼現在回來了?」
他見她關心起自己,心中泛起一層蜜樣的甜。
「方纔落下了重要的文件,現在來取。」他笑了笑,為她掖了鬢前散落的頭髮,道:「好了。早些去,早些來,我可不想到家了還看不到你。」然後拍了拍她的背脊,「去吧,小東西。」
她聽了這般說,不由得努了嘴。
「什麼小東西,像小狗的名字似的!」然後背過身子,偷笑著向外走。
他也不惱,只是一味地笑,心中那抹甜蜜倒是由淡轉濃了。